这日午后,崇礼先生在落梨莺的书房里与她商讨政事。想了想便问道:“城主可听说了揽夕城的事?”
落梨莺微微一笑,说道:“当然知道了,前几日密探来信说了此事。唉,西国的王族世家昔日无尚荣耀,众人艳羡,可如今却是说不尽的惨淡凄凉,令人感慨啊!”
“是啊,西国如此疾风骤雨的变法革新,以此看来,这天下又得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落梨莺点了点头,笑道:“这也无可避免,我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统一天下,是白启明一生的理想抱负。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他可以牺牲一切。”
崇礼先生望了她一眼,有些感伤的问道:“对这白启明,城主有何看法?”
落梨莺笑了笑,说道:“哈哈哈,我相信他。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男人,极其乐观自信。他呀,可不是一个只为争权夺利而活的人。于他而言,争夺权势只是手段罢了,更为重要的还是他要去做的事儿。虽说我与他现在是敌人了,但是我觉得,他费尽艰辛去做的事儿一定是对的。”
落梨霜一路边走边玩,双眼不停地四处看着沿路的景致,风土人情。西国繁华富庶,越挨近揽夕城便越觉得光彩照人。
一路上所行所见,经常听到西国的百姓们在偷偷议论新法新政。
落梨霜却并不关心这个,她在心里想着如何接近白启明,再寻找机会杀了他。
步入揽夕城,几个士长正在城门边招募新的兵丁,落梨霜一时好奇便凑了过去。
一个士长抬眼瞧了瞧她,取笑道:“诶,瞧你这身板弱不禁风的,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挡在前边。”
落梨霜十分厌恶的推开他,大骂道:“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
士长大声笑了笑,狐疑道:“都是老爷们你害羞个什么?莫非,你是女人?”
众人看了看落梨霜,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落梨霜羞红了脸,低着头赶紧躲在一旁。
“兄弟,你听说了吗?咱们邻居就是那个落魄的先生,今日就被陛下赐了官。”
“是吗?唉,那位先生虽然出身寒微,但身怀奇才,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唉,亏得如今的新法新政,要搁以前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怀才不遇呢?”
“诶,陛下是如何知道这位先生的?”
“这个么,我听人说呀,陛下近日以来常常微服出入须灵书院,那位先生想必就是在那让陛下碰上的。”
“哦,原来如此啊。陛下圣明,让我们这些身怀绝技却出身贫贱之辈有了用武之地。”
落梨霜低着头仔细的听着,自言自语的念道:“须灵书院?”想了一会儿,她忽然大笑起来道:“哼哼,就从那下手。”
落梨霜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须灵书院。
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的书院每日聚拢无数名人士子,有些听说白启明广纳天下有识之士,便不远千里的从各城各地赶来,期盼着如刚才那位先生一般鱼跃龙门,飞黄腾达。
落梨霜走了进去,四处瞧了瞧,里面倒也别致,像个诗书圣地。
说起来,羽清城也有个崇礼书院,也是羽清城主落梨莺广纳天下贤才的地方。
落梨霜淡淡一笑,有些轻视道:“哼,还不是学着羽清城么?”
花费了不少的金银才得以住下,落梨霜每日不停地在书院各处来往穿梭,耐心寻找着白启明的踪迹。可辛辛苦苦的等了好几日,也没见到白启明的人影。
这日清晨,落梨霜偶然经过书院山长的卧房。抬眼一瞧,便看见一个书童急匆匆的跑了过去,站在门外禀报道:“先生,先生,陛下来了。”
山长一听,急忙打开了门问道:“陛下在何处?”
书童回道:“在后园等着先生。”
山长点了点头,边走边说道:“那还不赶紧去呀!诶,还有你,快去烹茶。亲自端过来。”“是,先生。”
落梨霜躲在一旁,远远的跟在山长身后,站在不远处朝那边望了望,白启明果然是坐在一个凉亭里的凳子上等着他了。
山长笑了笑,行礼道:“恭迎陛下。”
白启明摆了摆手,看着他笑道:“山长快请起。今日天气不错呀!山长怎的如此贪睡?”
山长微微一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啊……让陛下见笑了。开春了人懒犯困,便多睡了几个时辰。”
书童端着茶正朝那边走去,落梨霜想了想便赶忙喊道:“诶,你等等。”
书童回过身来看了看她,问道:“你有何事?”
落梨霜笑道:“山长刚才说了,让我替你把茶端过去,你先退下吧。”
书童十分奇怪的看了她几眼,正犹豫不决。
落梨霜见状,索性抢过了茶壶和茶杯,斥责道:“还不赶紧下去。”书童行礼谢过,只得乖乖的走了。
落梨霜志得意满的笑了笑,将匕首藏在袖子里等待时机。
她坦然大方的走到凉亭里,将茶壶和茶杯轻轻放下,各倒了一杯。
白启明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便夸赞道:“好茶呀!山长这儿,样样都是人间极品。”
山长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陛下说笑了,我这能有什么好茶?”
落梨霜趁他二人不备,借着倒茶的机会慢慢接近了白启明。
终于,她看准时机迅速掏出了匕首,朝白启明狠狠刺去。
白启明手疾眼快,立刻伸出手挡在她的面前,反手弄掉了落梨霜的匕首。落梨霜拼命挣扎,却被白启明在她的后颈十分用力的拍了一下,立马便昏了过去。
山长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书院混进了刺客。在下有罪,甘愿受罚。”
白启明一只手抱起了落梨霜,一边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声张,把她交给我吧!我去亲自查一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山长磕头行礼道:“是,在下领旨。”
白启明低下头看了落梨霜几眼,抱着她出了书院。
穿扬和几个侍卫站在书院外等了许久,见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便问道:“陛下,这是何人?”
白启明道:“此人想用匕首杀我,被我发现了。我现在就带她回去问问,她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傍晚时分,落梨霜十分疲惫的睁开眼,揉了揉后颈,坐起来十分茫然的看着四周。
白启明喝了口茶,坐在一旁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落梨霜扭头看着他笑了笑,不屑道:“天下间想杀你的人多了,又何止我一个?”
白启明点头笑了笑,说道:“是啊,我的命值钱呀!总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不过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姑娘为何非要杀我?”
落梨霜想了想,走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白启明笑道:“姑娘以为,我就如此糊涂,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
落梨霜叹了叹气,看着白启明笑道:“哼,算你厉害!”
她转过身就要离开,刚往前走了几步,白启明便喊道:“站住,姑娘这就要走了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落梨霜微微一笑,大声道:“无可奉告。”她刚跨出门槛,便被人拦住去路,几个侍卫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落梨霜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要干嘛?”
白启明起身笑了笑,看着她说道:“奉劝姑娘一句,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了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落梨霜摇了摇头,毫不畏惧的说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说。”
穿扬站在一旁偷偷一笑,故意说道:“哟,这小丫头好硬的嘴。陛下,把她交给我吧,把她吊在树上一夜,看她说不说?”
白启明上前问道:“姑娘可要想好了?到底说不说?”
落梨霜十分倔强的摇头道:“打死也不说。”
白启明摇着头叹了叹气,无奈道:“穿扬,就照你说的做。”
穿扬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行礼道:“是,微臣遵旨。”
不一会儿,穿扬便和几个侍卫找来了几根粗绳,将落梨霜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吊在树上。
天凉风寒,落梨霜吊在半空中冷得不停地打颤。
落梨莺一向对她娇惯,她又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苦楚?夜深人静,落梨霜忍不住的轻声抽泣,呜呜的流着眼泪。
白启明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便心软了,急忙吩咐穿扬将她放了下来,抱着她回屋躺着。
落梨霜冷得糊里糊涂,半梦半醒的念道:“姐姐,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白启明给她盖上被子,却偶然间发现她腰间的玉佩。
他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猛然间想起了落梨莺也曾送他的玉佩,和眼前这个简直是一模一样。白启明低下头来想了想,“这玉到底代表什么?”
第二日清晨,落梨霜刚起来便问道:“是你放我下来的吗?”
白启明笑道:“是啊,若不是我,想必现在你就不能好好站在这儿与我说话了。”
落梨霜点头想了想,终于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谁。”
“嗯,姑娘请说。”
落梨霜笑了笑,说道:“我是羽清城主落梨莺的妹妹,落梨霜。”
白启明看了看她,有些惊讶道:“哦,难怪呀,难怪你与她长得如此相像,原来是亲姐妹啊!”
白启明想了一会儿,起身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杀我呢?”
落梨霜没好气的说道:“为了我姐姐。”
白启明笑着问道:“是吗?与你姐姐有何干系?”
落梨霜愤愤不平的说道:“哼,谁叫你这么狠心?喂,你知道吗,我姐姐的胳膊上全是伤疤,都是你干的。”
白启明笑了笑,扯开衣袖走了过去,他的胳膊上也全是伤疤。
落梨霜看了他几眼,十分奇怪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启明微微一笑,说道:“唉,这也是你姐姐干的。”
落梨霜捂着嘴偷偷笑了笑,打趣道:“哼,你活该,谁叫你欺负我姐姐的?”
白启明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说道:“是,我是活该,那你姐姐也是活该啊。”
落梨霜取笑道:“还是堂堂帝王呢,竟如此小气,得理不饶人。”
白启明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便朝她说道:“你走吧!”
落梨霜问道:“我为何要走?”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
落梨霜走了走,说道:“那当然啦,我早就和我姐姐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
白启明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哈哈哈,有意思,你呀,比你姐姐有意思。”
在屋里坐久了实在是闷人,落梨霜又生性贪玩,她便偷偷溜了出去,爬到树上去玩会儿。
穿扬瞧见后,忙跑过来劝道:“落姑娘,赶紧下来,树上危险啊!”
落梨霜假装没听见,继续往树顶攀爬。老树枝丫经不住人,落梨霜忽然双脚悬空,吓得她失魂落魄的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穿扬急忙喊道:“落姑娘,你先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去找把梯子来救你。”
穿扬转身便不见了人影,落梨霜四处望了望,大声道:“喂,你别走,喂,你给我回来。喂……”
落梨霜双手撑不了多久,这会子两只胳膊已经酸痛乏力,渐渐没了力气支撑。眼看着两只手慢慢从树上滑落,马上就要离开了枝丫,落梨霜十分绝望的哭喊道:“救命啊,来人,救命啊……”
忽然,双手彻底离开了树枝,迅速从高处跌落。
在这紧急时刻,白启明刚好赶到,伸出手接住了她。
落梨霜与他四目相对,一直看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白启明骂道:“赶紧松开,休想轻薄我。”
白启明摇了摇头,十分无语的说道:“我说你们这两姐妹还真是自作多情,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见了你们都会图谋不轨啊?”
落梨霜看着他偷偷一笑,故作正经的说道:“唉,真不知道我姐姐为何偏偏爱上你这么个小气的男人?”
白启明笑了片刻,自嘲道:“哼,你若觉得我小气,那便是小气吧!”
第二日朝阳初升,白启明一行便决定离开这儿,启程回宫了。
落梨霜小心翼翼的跟着,但还是被心思缜密的白启明发现了。
白启明故意绕了绕路,忽然走到她身后问道:“为何跟着我?”
落梨霜狡辩道:“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为何就走不得?”
白启明笑道:“落梨霜,你真是比你姐姐更难缠啊。”白启明继续往前走着,径直入了王宫。
落梨霜鬼使神差的跟上前去,忽然被两个侍卫拦道:“这是王宫,闲杂人等不得擅闯。”落梨霜往前看了看,只好乖乖退了回来。
不久后,穿扬便走过来说道:“姑娘,随在下来吧。”
落梨霜笑了笑,跟着穿扬一路走着。不久后,便在不远处遇见了白启明。
白启明看了她几眼,问道:“落梨霜,你是要跟着我入宫吗?”
落梨霜笑道:“是呀,我现在忽然不想杀你了。”
白启明问道:“是吗?”
“哈哈哈,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世上的男人有成千上百种,我姐姐为何独对你倾心相许?”
白启明点头笑了笑,答应道:“好吧,从今日起,你就待在我身边吧!”
儿子白承礼逐渐长大,却终日沉浸在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上。赵良君眼见着儿子沉迷至此,便上前耐心劝道:“礼儿,若想让你父王喜欢你,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上面。你看看你的二哥和三哥,他们俩一个能治国理政,一个能带兵打仗。听娘亲的话,咱们也学学他们如何?”
白承礼摇了摇头,说道:“礼儿不喜欢行军打仗,也不喜欢政事。”
赵良君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白承礼朝身旁指了指那堆琴棋书画,笑道:“礼儿喜欢这些。”
赵良君立马变了脸色,大声训斥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整天就知道吟诗作画。”
赵良君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还把白承礼刚刚做好的诗和画撕得粉碎。
她望着儿子摇了摇头,十分生气的走了。
赵良君走后,白承礼哭得很是委屈,蹲在地上不停地抹眼泪,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纸片十分心疼。
高念仁瞧了瞧,走进屋来安慰道:“殿下别难过了,娘娘一时气昏了头才会如此,过几日就好了。”
白承礼擦掉眼泪,十分难过的说道:“高大人就别安慰我啦,这话我都听腻了。唉,我确实让娘亲失望了。”
高念仁转过身走进赵良君的寝殿,倒了杯茶,便劝道:“娘娘别再和殿下置气了,气大伤身啊!”
赵良君十分头疼,仍旧是心烦道:“你叫我如何不气?礼儿这孩子是我今生唯一的指望了,可他却如此不争气,我还能如何?”
“唉,依小人看,殿下志不在此,娘娘也不必强人所难啊!”
赵良君急道:“什么叫强人所难?高大人,我让你天天看着他,你为何不多劝劝他?”
高念仁吓了一跳,急忙请罪道:“娘娘恕罪,是小人失职了。小人日后一定多多规劝殿下。”
赵良君点头笑了笑,说道:“嗯,如此便好,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风雨潇潇,白承礼独自站在亭子里黯然神伤,不知不觉的开口念道:“聚散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白承礼吓了一跳,望了望四周喊道:“谁?快出来。”
白启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问道:“哟,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何故在此哀叹?”
白承礼叹了口气,十分忧愁的说道:“我只愿诗书风月了此一生,可我娘亲却非要逼着我带兵打仗或治国理政。”
白启星笑了笑,说道:“哦,原来你是为这个发愁啊!孩子,且听我一言。人各有志,你不必为了别人活着。”
白承礼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是啊,我知道了,有劳你费心开解。”
白启星笑道:“不必客气,你我也是同道中人。”
白承礼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白启星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又是何人?”
“哦,我是西国的五王子,白承礼。”
白启星仔细看了看他,有些惊讶的问道:“王子?这么说你是我二哥的孩子啊?”
白承礼笑道:“这么说,你是我的王叔?”
白启星点了点头,望着他微微一笑。
白承礼喜上眉梢,忙行礼道:“礼儿拜见王叔。”
白启星笑了片刻,连忙扶他起来道:“快起来,礼儿莫要如此。唉,咱们叔侄俩真是有缘啊!”
白承礼笑了笑,十分好奇的问道:“王叔也是醉心诗书风月吗?”
白启星笑道:“哈哈哈,是啊,王叔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像你这般,不问朝政世事,只喜吟风弄月。”
白承礼想了想,忽然哀求道:“礼儿能随王叔一同读书习字吗?”
白启星笑了会儿,忽然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么,还得去问问你的父王。王叔可不敢私自作主将你带走啊!”
白承礼想了会儿,拉着白启星的衣袖说道:“王叔与我一同前去求求父王如何?”
白启星点了点头,欣然应允道:“好,王叔与你一起去。”
白承礼和白启星一路有说有笑,慢慢走到了通明殿。白承礼上前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白启明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竟有些认不出这是谁了。
白启星站在一旁笑道:“二哥,你也真是的,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有谦儿和君儿两个儿子吗?他是你的第五子白承礼。”
白启明笑了笑,轻声道:“哦,我竟然忘了。礼儿,快起来吧。”
白启星叹道:“唉,二哥这个父王当的,连自己的儿子都忘了。”
白启明望着白承礼微微一笑,问道:“礼儿,来这找父王所谓何事?”
白承礼笑道:“启禀父王,儿臣想随王叔一起读书习字,请父王恩准。”
白启明想了想,便点头道:“行,我准了。”
白承礼十分高兴的笑了笑,连忙行礼道:“多谢父王。”
白启星也笑道:“哈哈哈,我也得谢谢二哥。”
白启明问道:“谢我什么?”
“唉,多谢二哥让我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侄儿呀!”
转眼间,西国的新法新政已经施行了几个月,深受礼法祖制影响的碧虞郡百姓却对新法十分抵触。若是依照从前的礼法祖制,他们只需要上交一半的钱粮税赋就行,其他的便可以由自己自由处置,这样一来,各家各户每年都富余充足。可是新法一来,一切全都变了,他们不仅要上交近九成的钱粮税赋,还必须让家里的壮年男丁前往兵营从军。耕作务农的百姓们心里不愿意,一些商贾大户更是怨声载道。以往利润丰厚的盐铁营生全都被官府收走,如此一来,金银钱财便集中到一个地方去了。国库充实了,但是百姓们的家底可能就要被掏空了。
百姓们群情激愤,一些世族子弟便趁机出来大势鼓噪,抨击新法新政祸国殃民,有的甚至挑唆百姓们与此地的官府对抗。众人在心中积聚已久的怨气瞬间爆发,纷纷拿起武器与郡邑的驻军打斗。
眼看着此事就要压不住了,碧虞郡守连忙骑上马赶往王宫,亲自向白启明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碧虞郡的百姓不服新法,一些村庄的百姓经人挑唆便拿起武器与碧虞郡的驻军打起来了。”
白启明愣了愣神,连忙问道:“你说什么,打起来了?”
“是啊,现在该如何是好?”
白启明低下头想了想,心烦意乱之下,慢慢走出通明殿去散散心。
穿扬想了会儿,向一旁的幽谷先生问道:“先生,陛下该如何是好?”
幽谷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唉,这是苍天神明对陛下的一个考验,就看陛下是否是真心实意的要变革图强了?”
白启明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迟迟难以下定决心。他们都是西国的百姓啊,并没有大的过错,只是不太理解自己的新法罢了。如今,真的要将他们全部处死吗?更何况依照新法律令,不是死几个人,而是一群西国百姓要被株连处决。他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若是放了他们,万一其他郡邑的百姓都如此做了,该如何是好?若不依照新法律令行事,其他百姓又如何会心悦诚服的遵守新法,新法新政之权威何在?想到这儿,白启明终于下定决心回了通明殿。
刚走进殿内,白启明便吩咐道:“穿扬,传令下去,碧虞郡的事儿皆按新法处置。”
穿扬想了想,连忙行礼道:“是,微臣遵旨。”
穿扬走后,幽谷先生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哈哈哈,微臣在此恭贺陛下,大业已成,乾坤在握了。”
白启明面带沧桑的一笑,背对着幽谷先生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了双眼。
十几日后,碧虞郡那些带头闹事的,被株连处决的就有上千人。消息一传开,百姓们惊恐不已。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似的知道,新法不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它是随时悬在头上的一把尖刀利剑。稍不留神触犯了新法,不但殃及己身,还会牵连自己的乡邻族人。至此后,百姓们再也不敢议论新法,只好规规矩矩的去做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