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是……愚者……”
晨光微熹，坏蛋的声音比阳光更尖利地刺破寂静，呼啸如同潮涌。
它们仿佛凭空出现，汇聚，如黑云压境般向着窗口涌去。
“Apache Tears（阿帕契之泪）”
话音响起前少年身影已自建筑顶端俯冲而下，军装外套的下摆高高扬起，长剑自黑曜石剑鞘中脱出，如黑夜里荡起一片雪亮月光。
“砰砰砰——”剑光在半空中陡然减缓了速度，与来不及躲闪的坏蛋直直相撞。
在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之后，残余的坏蛋仿佛失去了目标般作鸟兽散。
“这次又是太白的气味，她还真执着。”
变身解除，少年重新落回天台，郁风现出身形，嗅了嗅指尖沾染的坏蛋粉末。
“不过还好，这次留下的味道不大，圣你终于学会手下留情了。”
“时间快到了。”不理会自家甜心的吐槽，月见山圣摘下手套，下意识探向身侧却摸到一片空荡。
他怔愣一瞬，眼中血色转瞬即逝，径直走向楼梯。
将沾上坏蛋气息的手套和外衣送去洗衣间，换上新的衣物，处理好一切的少年推开了病房的门。
刚刚下意识寻找无果的诗集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书签在侧面垂下浅色的缎带。
早晨的例行检查刚刚结束，少女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今天比平时要早一些呢，月见山同学。”她回过头来。
宽松的病号服让她看上去格外纤细，笼罩在晨曦中的远山青黛，逆着光与她靛蓝的长发融为一体。
“因为工作很顺利。”月见山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绫小路琉璃。
少女在他的目光中乖乖坐回病床上盖好被子，指尖抓着纯白的被单显得微微透明：“圣夜的重建已经快结束了吧，不回学校吗？”
在那一晚的战斗中，圣夜学园因为亚玖解放的力量而碎成了一地流沙，天河真斗让建筑物的外表恢复了原状，但内部却一地狼藉。
御三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对外宣称是年久失修和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坏。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守护者和制裁者最近都忙于重建圣夜的事务，加上还要分担她的工作，一段时间下来，只有亚梦和月见山圣来看她的次数多一些。
亚梦尚且只是每天放学后会来看她，而少年则是干脆成为了全天候的陪护人员。
“制裁者不会也不需要在明面上出力，我们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少年递给她要她安心的眼神。
“而且我们每次都会优先处理工作，所以才会在检查之后再来。”郁风也帮着打圆场，同时暗暗腹诽：其实现在，保护琉璃小姐的安全就是主人最重要的工作啊。
仿佛是故意留给他们喘息的时机，那一夜天河真斗和歌呗消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随着他们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各地非正常活跃的坏蛋和行踪不定的猩红宝石。
可还未等众人松了口气，便发现坏蛋再次出现，它们集结成群来势汹汹，每一次都带着不同七曜的气息，而它们的目标，正是处于虚弱当中的绫小路琉璃。
“就算现在的琉璃已经不再是那个一个人扛下一切的‘愚者’，可是如果让她发现这些坏蛋是冲她来的，她一定会再动用力量战斗的。”
少女仿佛被圣水濯洗过的眼眸中，连担忧的神色都带着悲悯，让人想起教堂里的圣母像。
“我会保护她的。我会陪在她身边，不会让那些东西打扰到她。我的力量正是为此而诞生的。”面对亚梦的顾虑，月见山圣答道。
少年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他的决意经过漫长时光的打磨，早已透彻而不动摇。
他重复了一遍：“我会保护她。”
*
“今天是晴天呢，茉秋莉她们看上去想出去走走。”
太阳渐渐升高，从病房微微打开的窗能听见鸟鸣，病床上的少女合拢摊在膝上的诗集，几个甜心早已在窗台上沐浴了许久的阳光。
自从那一夜过后，感觉到主人力量的衰弱，就连最闲不住的茉秋莉和娇气的缪斯都安分不少，她们能乖乖和拉斐尔还有戴雅蒙德一起并排坐着晒太阳，在以前是绫小路琉璃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她身旁，月见山圣同样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阅读，这是他陪绫小路琉璃度过的时间里二人最常做的事情。
“那你呢，”他问道，“你要出去走走吗？”
绫小路琉璃当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她微笑。
“我吗……我当然也想出去走走，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我还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的。”她轻轻说道。
“出去走走，然后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吧……圣。”
少年今天讲的是一首诗。
它以一条河的名字命名，一位诗人曾在河边注视心爱之人离开自己，用流传千古的名句去纪念这一切；而多年后另一位诗人路过河畔，写下了这首诗。
“每当读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总是令人有些感伤。”绫小路琉璃在长椅上坐下，被阳光晒暖的木料闻起来似乎带着淡淡的香气。
“虽然最重要的那些还是想不起来，但我能想起很多别的事，我记得这首诗。”
她想起青黑的瓦片，砖缝间的雨水永远带着泥锈味儿，梧桐树高高地挡住天光而钟声像低沉沙哑的喉音，她只有爬上屋顶才能望见远方黛色的山峦。
她想起她对着镜子做自我介绍，她模仿书里角色的对白，她数过每一条青石板的裂缝。她找不到一个见到她时不面带讥讽的同龄人。
那个时候她好像，用诗句擅自谋划自己生命的结尾，她会如诗中的夜莺一样死于黎明。
——直到他来了。
她什么都记不清，但她知道在那段模糊浑浊的日子里他来了，带着异国他乡的气息，以纯粹的姿态闯入她牢笼的不速之客。
她什么都记不清，但是他来了。
她什么都记不清。
“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该说幸好那一日伴随记忆同时降临的是足以致命的伤痛吗？
她的身体记住了痛苦和绝望，也留住了对记忆的印象。
他和那些记忆真实存在。
光是确认这一点，她就几乎付出所有代价。
手忽然被握住，绫小路琉璃抬起头，少年的脸和记忆的空洞重叠，自那一日之后他的体温对她来说变得越发温暖：“我没事的，圣，谢谢你。”
她没有说谎。
夏末已至，但在秋意还未来得及染上这片花园之前，触目仍是苍翠的透绿。
她还看得见枝叶间高高落下的阳光，听得见鸟在高唱，闻得见草木的香气以及少年身上残留的坏蛋气息。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努力帮助她，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期待。
只是……
绫小路琉璃抬头：“好像有什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