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下一个乡镇的医馆里了,她是闻着药香味起来的,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她在努力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虞承睿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凉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哥,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我可不敢,万一你好了不得天涯海角追杀我去啊。”虞承睿将方才煮好的汤药递给凉春,“趁着热,赶紧喝下去。”
凉春问了一下气味,“这添了许多补血的药材,闻着就苦。”
“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怕苦,以为你做了大夫好些呢,”虞承睿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的小包,打开之后一粒粒麦芽糖便出现在凉春面前,凉春的眼睛发着光,可虞承睿将手一收,“先喝了再给你吃。”
凉春撅着嘴,“和小时候一样小气!”虽这么说还是乖乖将汤药喝了一个底朝天,然后一口吞下虞承睿手里的那一颗麦芽糖,甜味瞬间便盖过了嘴里的苦涩。
“方才你昏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将马车上需要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先去吃个饱饭,然后我们再出发。”虽然虞承睿想让她在休息一两日,可凉春定是不会愿意的。
凉春点点头,正欲起来却想起自己的腿才包扎好,现在若是下地伤口会又裂开来。
虞承睿蹲在她面前,“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凉春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也不客气地就趴上了虞承睿的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虞承睿一个起身,双手抬着她的腿,“你可真沉。”
“大哥,是你太虚了,毕竟年岁也大了。”
虞承睿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一句都不饶人。”
背着凉春到了对面的酒馆,虞承睿早就点好了菜,凉春过去的时候已经上了两个,她这折腾了一天一夜,肚子实在饿得慌,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猛吃,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虞承睿一边看着,“慢些,别噎着,旁人看了以为我饿了你几十天呢。”
凉春忙着吃,不与他搭话。此时旁桌客人的对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客官甲:“你可听说北陵王有未婚妻了?”
客官乙:“如何不知道,听闻还是花柳巷出身的女子,倒是还有一手好本事。”
客官甲:“花柳巷出来的自然是好本事啊,不然如何让威武的北陵王都留在温柔乡芙蓉帐呢,不过这样的女子,怕是做不了正妻。”
客官乙:“那是自然的,北陵王府多大的府邸,女主人总不能是个烟花女子,听说皇帝都被北陵王气着了,这不才派北陵王出征西北去了。”
虞承睿给凉春盛了一碗猪肝汤,“多喝点汤。”他这是故意断了她对那一桌客人对话的偷听。
“大哥怕我不高兴?”凉春反问,她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虞承睿看着她那双眸依然明亮,“我看来是多虑了,你似乎没有在乎他们说什么。”
“旁人的议论,这么些年了,虽牧北野将我护的很好,但是听见耳朵的还是许多的,哪里还会不舒服,再者说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我是凉春,的确出生花柳巷的红坊。”
虞承睿见她喝着汤,神情还是很自在,不禁问道:“当年你为何会在花柳巷的红坊,大伯救了你之后你没有回到端木家,就去了花柳巷?”
凉春摇摇头,“我记得并不是太清楚,阿娘离世那段时间我很多时候精神都是恍惚的,阿爹知道端木家有人要害我,所以并未将我带回去,他原本带着我在一个村庄住了几日,后来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
但是那一趟远门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她曾在临苏河边等过几次日落,“直到有一天红坊的老鸨来,说我阿爹已经死了,死之前将她卖给了红坊。我便就被她们带去了红坊,直到遇到七皇子。”
“大伯的尸体是在临苏河里发现的,他们说是因为失去你与大伯母所以才跳河自杀的。”
凉春也听说过,那时候她还很小,“老鸨对我其实挺好的,她告诉我我爹死了,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不信阿爹会抛下我自杀,老鸨也说其中定有其他缘故,她说她曾经受过我爹恩惠,才答应我爹若是他死了就去接我。”
“大伯用心良苦,应该是想着就算那些人怀疑你还活着,也不可能想到你会在花柳巷。”虞承睿也佩服她爹当年的睿智,说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还有了相逢。
凉春将猪肝汤喝完了,看着空空的碗底,“对啊,谁会想到端木家的嫡小姐竟然会在花柳巷里为奴为婢。”
“我定会帮你回到端木家,拿回你的身份以及属于你的一切。”虞承睿握着凉春的手,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凉春反握了他的手,“大哥,我想回到端木家,只为了报仇,为了还爹娘一个明白,至于端木家嫡女的身份以及其他的,我并不强求,你们都在,还都记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凉春这个想法,虞承睿有些皱眉,“你要知道,端木玉聪已经执掌端木家近十年了,你若是要将他推倒,你唯有做回端木令仪。”
此时,隔壁又来了一个客人,坐下后就神秘兮兮对着其他两人说道:“你们听说端木家拒绝淄博侯家的求亲没?”
客观甲:“淄博侯家的轩宇公子与端木家的佳瑜小姐?”
客官乙:“废话,淄博侯家要与端木家结亲也不可能派个庶子去呀,这淄博侯何等的权势,端木家竟看不上,看来这端木佳瑜的婚事是有些玄机罗……”
客观丙:“我就是这个意思,端木家已经许久不出皇后了,难不成这端木佳瑜是奔着皇后的位置去的?”
客观甲:“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端木家的嫡女是可以选后的,这端木佳瑜又是端木家唯一的嫡女,只是这太子妃不是有人了嘛……”
客观丙:“这才有好戏看嘛,如今端木佳瑜才及笄,这太子之位也有不少可能呢。”
凉春与虞承睿对视一眼,这淄博侯家向端木府求亲的事定是这两日才发生了,虞承睿此时也恰好想起什么,“今年年初佳瑜及笄之礼,有人提过该给佳瑜考虑佳婿的人选了,被二叔一口回绝了,莫不是真的要让佳瑜……”
“佳瑜的生辰八字可有呈报钦天监算过?”凉春记得,若是端木家的女儿要入宫,必须先报钦天监,算一下生辰八字与诸位皇子可有相冲之处,好提前改变命理。
虞承睿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我知道为何爷爷给我传的字条什么意思了,定是二叔用了爷爷的信件上呈了佳瑜的生辰八字,若是佳瑜真的进了宫,就算爷爷不退让当家人之位,二叔也可凭着佳瑜的身份承接端木家。”
“爷爷一旦失去了控制二叔的东西,那二叔定是会痛下杀机的。”虞承睿此时也有些明白了。
凉春似乎有想到了什么,“大哥,你说当年……”
“当年二叔就有让佳瑜取代你入宫的想法,才会一定要杀了你。”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