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的冬天来的特别急躁,灿灿的银杏叶子刚铺完一树金黄,火红的枫叶还没来得及把整棵树点染,一夜北风肆虐,青的、绿的、红的、黄的叶子哆哆嗦嗦极不情愿的从树上飘落下来,铺泄一地。
风声带着尖利的哨声从门缝里任性地钻了进来,凭谁也趋赶不走。今天是曾毅做康复冶疗的日子,简溶的母亲赵义荣早早的就过来帮她打理。简溶的今天车限号,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车也变得不好约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严澍打电话过来,告诉简溶说今天她要外出采访,中间能抽出空隙,准备开车过来找她喝喝茶茶聊聊天。
什么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恰如其分的出现,让你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拿来利用。于是简溶毫不犹豫的把严澍拉来做了壮丁。
两个人是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日到社报编辑部实习报道的,恰巧两人还是同年同月生,除了简溶比严澍虚长两日外。严澍生的身材瘦长,肤色略白,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一幅无框眼镜,乍一眼看去倒也是秀外慧中静若处子,但凡被人多看上几秒的话必定动如脱兔了。用简溶的话说,严澍长着一幅严肃的样子、应着“严肃”的名字,却怀着一颗跳脱的心。
有一段日子,简溶在家里与曾毅相拥相依,在单位则与严澍相随相伴。不是工作的空档一起约着沏茶,就是中午约着一起吃饭,甚至上个厕所都要腻歪在一起去。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嘀嘀咕咕就是嘻嘻哈哈,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严澍在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简溶在一旁扮演着安静的聆听者角色,只需偶尔配合着严澍来几个不夸张的笑声,或者在适当的空隙里加上“嗯,啊?哦,呀!……”之类的语气助词,要么就是一句话点评总结。尤如台上表演对口相声的两个人,二者相得益彰,不可或缺。
如果说严澍是使出浑身解数耍活宝逗观众开心的逗艮演员,那么简溶就是伴在她身边不拘言笑、偶尔添色助彩的捧艮演员。友谊的小船本来快乐的荡漾在编辑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直至严澍被广告部的林木森惦记上,一阵子穷追猛打,拉开了两个人的空间距离。简溶对林木森的介入很是忿恨,嫌他名字里木字太多,一气之下便赠予他“6头木”的绰号,一时间叫响了整个报社。
严澍一进门,就看到曾毅被裹得严严实实,直愣愣地坐在轮椅上,眼神呆滞。突然想起古埃及的木乃伊,不禁哈哈大笑:“至于吗?才刚进冬天!简溶同学,你是准备把曾毅制作成木乃伊让他冬眠吗?”
“他抵抗力差,容易感冒,自己的老公我不心疼谁心疼?”简溶白了她一眼道,“今天江湖告急,多谢严大侠援手相助,来日小女子定当重谢!”
“谢什么谢!别整些虚头巴的话忽悠我!真有诚意哪天请本大侠吃点香的喝点辣的。”
“别说,我还真发现一个好去处。我家附近有个无拘束酒吧,我去过一次,里面环境不错,既不像餐馆闹哄哄的嘈杂,又不像茶馆里过于僻静。不仅可以与周围的人聊聊天收集些素材,还可以喝点酒水放松放松。前一阵子我爸妈去东南亚待了小一个月,我是忙完曾毅忙工作,几乎不得一刻喘息。今天正好你来了,等曾毅做完康复,姐请你去那里喝一杯,放松放松!”
“你请客,我掏钱?”
简溶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损色儿!你喝酒,我请客,我掏钱。”紧接着说:“先帮我推一下曾毅,我拿一下包,咱们快去快回。”转身又对赵义荣说道:“妈,我和严澍能顾得过来,今天风大你就别去了。”
赵义荣看着女儿忙里忙外的身影,不自觉地心中涌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疼,眼角微微有些打湿,赶紧装作不经意擦去。
酒吧里音乐袅袅,欧阳云翀端着酒杯坐在吧台的一角眼睛四处搜寻。之前的漫无目的到了现在成了有所期许,只是那道身影如朝露如幻影一时间消失,如同一滴水混入了大海无踪无迹。他的浓眉微微皱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莫名的烦恼与焦躁,手悄悄捏向口袋里不舍得丢弃的名片,思忖着上面有她的电话,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可又觉得一面之交的电话就算打了过去,也难免会让对方感觉有过于唐突之嫌。踌躇彷徨间突然想到,她是记者,如果自己做为采访对象给她打电话约访,应该不算冒昧吧。
欧阳云翀主意打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拿出手机,正准备按下撩拨了他许久的那11个数字。
“我来杯柠檬水。小严严,今天你随便点,姐请你喝点好的。车不用担心,到时我帮你叫个代驾,一切解决。”不甚熟悉的声音在欧阳云翀一侧响起,他不觉抬起头,眼睛里闪现出的惊喜,就如一个久未品尝糖果香甜的孩子,不期然却被人塞了满怀。
简溶一如初见时那样未施粉黛。欧阳云翀暗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他悄悄压抑了心底的几分兴奋,挪了几步过去:“简溶你好,好久不见!”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酒吧老板欧阳云翀,我朋友严澍。”简溶为面前的二人互相做了一下介绍。
“酒水你们请自便,小蔡,给这两位女士免单!”
“不,不,上次开玩笑的,哪能真吃霸王餐呀?”
“不免单怎么能表示出我欧阳云翀的诚意?大家以后都是朋友,自然不必太过客气。如果简大记者一再推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准备接受我的道歉?”
简溶颇感无奈的笑了笑:“那我们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喽,只要欧阳老板的酒吧不倒闭,我们也要喝到倒闭。”
欧阳云翀闻言哈哈大笑,一旁的严澍丈二摸不着头脑,悄悄杵了一下简溶:“什么情况?!”
简溶便把前些日子与欧阳云翀及秦斯喻相遇的一些趣事给严澍叙述了一遍,严澍一手托着下巴,说:“嗯,不错,不错!我家溶溶是一人得了道,我这鸡犬也跟着升了天。这霸王餐要我说不吃白不吃,不,应该说这霸王酒不喝白不喝。”转念一想,撅着嘴对简溶说:“亲爱的,可是我的车怎么办呢,你叫的代驾安全不?这大晚上的别又劫财又劫色的。”
“劫你?你不把匪徒给劫了都是好的,就算你不劫匪,也能把人家吓个半死。”简溶笑着说。
“不用担心,我们酒吧提供有专门的代驾,都是自己人,严小姐尽管放心。你想喝点什么直管吩咐小蔡,这会儿我正好不忙,可以少饮几杯陪你们助兴。”欧阳云翀看到严澍的顾虑,安慰她说。
严澍朝欧阳云翀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玻璃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对小蔡说道:“蔡帅哥,能不能给我来一杯甜而不腻、辣而不冲、凉而不冰、冽而不涩的酒?就如现在的我,既没有青春少女的清涩稚嫩,又没有中老年妇女徐娘半老的幽怨陈腐。怎么说呢?就像,就像我们的体温——37摄氏度,不高不低,有温度有触感。”
简溶拍了下严澍,笑着说:“你呀,又调皮!小心全世界中老年妇女联合起来拿扫把抽你!”欧阳云翀看着身边两个嬉笑怒骂的女人,随着简溶说:“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你们俩就能凑成一台好看的戏。”
小蔡在一旁微微蹙眉,嘴里没说什么,但双手却开始忙活起来。只见他一会儿反手将瓶子从背后越过肩上抛过来,一会儿用肘部轻轻撞击瓶底使之轻轻弹起;一会儿拿着酒瓶在胸前旋转,一会儿使其在两手中快速转换……一时间严澍看的眼花缭乱,只到小蔡把酒杯递到她的手中才缓过来神儿。
严澍品了一口酒,不知是震惊于小蔡调酒的技艺还是酒确实撞对了她的味蕾,兴奋的说:“不错不错,这酒果然是我想要的味道。”
“37°女人,送给你。”小蔡笑着说。
“小哥人长的帅,酒也调的好,能加个微信不?以后——你的37°女人我包了,私人定制。”
……
除了严澍,其余三人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