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东北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方文正在船舱中念诗，今日已经是离开金陵的第二天了，所谓商不跑空这次金陵之行收获满满，钱也赚到了，美食也吃到了，还认识了一位特殊的朋友。
本来方文还打算再游多览金陵几天，怎料到柳世南已经早雇佣了回程的商船，催促他早点启程返乡。
方文的客舱正好在船的中部，连个窗子也没有，这两天的行程可把他急坏了。偶尔狗娃和红棉姐弟两会过来和方文唠嗑两句，但是小孩子总是太多的十万个为什么了，方文都被这两个娃娃问怕了，于是便打发了他们去方三的客舱。
方文一个人在房里没事就读读诗文，还有就是上次姚广元送的那把枪，他反复的练习射击流程和步骤，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他也非常担心这把枪的准星，后世的枪都是带膛线的，只要瞄准好发射，射击精确度还是够的。但是火绳枪射击距离可能就像历史书里普法战争时候描述那样，叫“排队枪毙。”
柳世南在方文的隔壁仓，他用力的锤了锤墙壁，方文的小床边的船板也嘎吱嘎吱的响了响，方文收好西班牙射击示意图，也同样朝着隔墙：咚！咚！咚！敲了三次。这是他和柳世南约定的暗号，敲三声代表收到一起去吃饭。
柳世南这次雇佣的商船叫“兴波号”，是一艘不大的客商船，经常往返金陵武昌两地。船老大叫耿波，以前也是山西人，和柳家颇为熟稔。年关时节在金陵想雇佣一艘商船可谓是难上加难，不过总是熟人照顾生意，耿老大也和柳家合作多年，这次自然也是接了柳世南的差事。按照计划柳世南准备从金陵行船到安庆镇，再上岸过江夏镇，过中都，从洛阳回太原。这条线路呢一来比较安全，二来也是经常行走，地头上都熟悉出不了什么岔子。
柳世南和方文刚刚到厨房，就看到桌子上三三两两大小不一的盆子里盛满了从江上捞起的渔获，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香气。
“啊，好香啊。耿老大，这是烧的什么菜？”柳世南兴致昂扬的问道。
“是柳少爷啊，哎渔家土菜，不具齐名。就是伙计们把自己钓上来杂七杂八的鱼一锅烩。”耿老大憨憨的大笑回答道。
方文可不想继续客套，顺手抄起筷子就吃起来了，今天在房里看了大半天的书，现在已经是饿极了。
耿老大从柜子里摸出一瓶散酒，恭敬的给柳世南斟满，“大少爷，船上条件简陋只有这散装酒了，委屈您了。”
柳世南一饮而尽，示意继续斟上，挥手道：“说的什么话，我也是走南闯北的汉子，有啥咱就喝啥咱也不挑，就这个酒挺好的。”
方文一听来了兴趣，“柳兄，耿老大，你们最远去过哪儿？倭国吕宋你们有没有去过？”
倭国柳世南倒是听过以前评书上写的戚家军抗击倭寇的故事，但是吕宋他可完全没听过，耿老大倒是有点惊讶，这个方公子好像和别人确实不太一样，山西一个内陆地区居然知道问倭国和吕宋。耿波对方文说道：“答方公子的话，我年轻的时候跟着船队有一次迷路，无意间去过一趟倭国的小岛，不过咱也不确定是不是倭国，岛上的人说的也是我们大明官话。”
“你那趟出海是不是从福建出海的？”方文问道。
“神了，方公子是怎么知道的？”耿波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公子了。
方文也懒得回答了，只好敷衍两句，“福州那边船贸发达，我也是猜的。”
方文心里想，这个船老大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干海盗的，大明可是严禁海贸，他们的船出海估计是到了琉球。那儿日本话也说，大明官话也说。记得在书上看过，古琉球国一边接受中国的封赏一边接受日本幕府的封赏，可谓是一套两吃。
柳世南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可以一辈子没见过大海，害怕的紧哩，安安心心在大明朝赚钱不好吗，倭国那种地方可万万去不得。
“耿老大，还有多久能到安庆镇，这几日船上奔波我身子都快散架了，”柳世南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耿波放下筷子，“最快今晚便可到安庆镇，今天风向不错，今晚公子可以到岸上的客栈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听到这句话，柳世南安下心来，总算可以上岸了。转瞬又心里盘算着，吃完饭就回客舱，让伙计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到安庆镇了。
吃罢饭，方文在客舱里收拾了半天。几本不值钱的书都扔掉了，仔细贴身藏好银票。又看了看那个姚广元送的盒子，太显眼也太旧了。于是用个包袱把火绳枪装好，盒子便随手扔了。
好东西就是要贴身使用的，藏在暗格里面等你废功夫拿出来估计小命也不保了。
方文又到方三和喜顺的房间，细细安排好他们看管好随身的物品和一些采买的丝绸等货物。方文对他们说：“安庆不比金陵，毕竟南京是文章教化之地。安庆这个地方民风彪悍，水匪水盗之类剿之不绝，大家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安排完这些细碎的工作后，方文一个人踱步到了甲板上，向西边望去。远处帆影点点，似乎有炊烟人家。提到安庆方文总想起当年的曾国藩铁桶一般的围困安庆，厮杀九昼夜才从太平军手上夺下这个长江重镇。拿下了安庆，湘军才一鼓作气拿下天京。方文的思绪似乎又飘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故事中。
夜色中，从金陵桃叶渡启航的“兴波号”，在船老大稳健的操作下安稳的停靠在了安庆枞阳门外的迎江渡口。船老大耿波心中念了一句“妈祖保佑。”然后又安排几个水手去码头上把缆绳给系上。
柳世南方文一行早就在客舱中就收拾好行李了，听着水手们的呐喊声，知道安庆镇终于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的神情，今晚可以去旅店的厢房里歇息这几天在客舱里的小房间真的太局促了，大箱小箱的往下抬行李。却不知道在码头灯光的黑暗处，一个身穿劲装的水鬼盯着他们，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潜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