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那官差的脚早就冻僵了,经不住周氏邀请便连忙进屋去了。
屋里燃着火炉,实在暖和,周氏又给那官差端来了热汤,那官差一口气喝完,顿时便觉得脊背舒畅,四肢都暖和起来。
火光映着年轻大夫的脸,脸庞似玉,眉眼如画,唇如丹朱,只是她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只垂着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褐色的瞳仁,挺直的鼻梁上有细细的汗珠。
那官差就在谢与安的对面坐下,他当时的想法是,他以他多年的经验保证,这个年轻的大夫绝对不是什么杀人凶手。
“差爷,坐着等的功夫,可否给我们说说我们家谢大夫为何惹上官司的,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奶奶啪啪打着自己的腿,急切的问道。
谢大强也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那官差。
那官差看了看关上的门,又想到了面前这个不言语的年轻大夫可是敢解剖死人的,顿时觉得汗如雨下,抬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这,其实就是一个郎中掉进水里淹死了,说是那郎中偷了谢大夫的东西,有了钱就喝花酒,喝酒喝多了倒在堰塘里淹死了。”官差觉得有些口渴,又再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
“我本来也觉得这人是个心术不正的,死了活该,可咱们现在那个县丞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说那郎中死的蹊跷,猜测是谢大夫因知道那郎中偷了她东西,所以一怒之下杀人。”
“简直胡扯,先说那杏花村离咱们桃李村三十多里地不说,这大冷天的,我们家小安这身子骨,难道会专门跑去县城的花楼杀人,然后再把尸体背到杏花村的堰塘里扔掉,然后再连夜回家,她能做到吗?”谢大强不知道啥时候这么能说了,说起来都不带喘气的。
那官差再看了看瘦高的谢与安道:“那死者确实高壮,以谢大夫之力绝对不可能的。”
“大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我不承认我杀了人,这新来的县丞大人恐怕也会屈打成招的吧,毕竟他急需立威。”谢与安说道。
官差一听谢与安说话,便知她非凡。
天此刻已经擦黑,雪下得极小,那回去县城找援手的官差消失在了白茫茫的荒野里,不见踪迹。
雪在文人的眼里是极美的存在,下了一夜的雪可以掩盖一切痕迹和生机。
第二日一早,便是十一月初十的早晨,大雾封山。
有个进山捕捉猎物的猎户进山时在一个松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冻死的。
这山名叫迷雾山,瘴气很重,谢与安为猎户制作了一种抵御瘴气的药包,进山的人必须佩戴这种药包才不会晕厥。
那官差许是想走捷径,却被瘴气迷晕,所以天寒地冻,便冻死了。
昨夜留宿在谢与安家里的那名官差便请村民用板车推着尸体赶回了县城。
此时药庐里又来了位慕名前来看病的有钱人,这有钱人脸上有块红色的胎记,似乎对谢大夫很尊敬。
关上房门后,王虎才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人前装作不认识谢与安了。
“小安,你回去吧,我们现在增开了六家医馆,人手不够,我都快累死了。”王虎抱怨道。
“累死了吗?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呀。”谢与安将病案封存好让王虎带回去。
“你回去还得帮我办一件事,找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要聪明好学的,回头让他们都学学这病案上的东西,到时候我回去给他们考试,通过了的就成我的学生,以后要教他们医术的。”谢与安拍拍王虎的肩头。
王虎将病案册快速的翻看了一遍,然后宝贝似的收进自己的怀里藏好。
“小安,你这些病案写得但是不错,不过就是字差了些,下次我教你写,我的书法挺好的。”王虎乐滋滋的自夸道。
“行呀,那你抄一份《点金录》吧,下次带给我,我临摹你得字。”谢与安润了润笔开始在信纸上写。
“不会吧,那《点金录》足足三卷,我最近忙医馆的事情,哪有时间抄写。”王虎真想敲敲谢与安的头,气她总能找到收拾自己的办法。但是他看着她光滑饱满的额头,心里知道自己一定是舍不得的。
“没时间就算了,我也不急,你下次给我找欧阳靖的诗词集吧,抄他的字也可以,他的草书写得绝妙。”谢与安说话间已经把写有五个字的信纸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了。
“你这滑头,欧阳靖的字是好,但是你这字已经够潦草的了,还学草书,到时候那些学生眼睛都该看瞎了也不认得你的字。”王虎将谢与安的信收进衣袖里,看沙漏的沙子已经流完了,知道这一次见谢与安的时间又用完了,他要等到下个月来给谢与安汇报情况才能来了,不免心里有些沮丧。
“小安,昨儿个县丞府衙失火了,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修缮完也需要小半年,如今他们弄了个临时府衙在城隍庙里。”王虎看谢与安似乎有些瘦,心疼极了,又说道:“马车里有两箱子吃的,有肉脯,果脯,酥糖,还有新鲜的橘子,你多吃些,下次来看你,你别再瘦了。”
“知道了,你快走吧,你现在被官府的人和商行的人盯着,等我陪奶奶过完年,我会回去的。”谢与安笑了笑,梨涡乍现。
王虎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从胸口跳到脑子里了。
自从以前在山里挖煤那段日子里知道了谢与安裤子上的血不是受伤而是葵水后,他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特别的姑娘,可在谢与安眼里,从未有过他。
王虎眼眶有些红,为了不让谢与安看见,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与安又何尝不知道王虎的心意,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那么赤果果的包涵爱意,她一个经历两世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谈恋爱这种事情,她目前还没有那个打算,也没那个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