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终于等到了这群牛鬼蛇神的集会,这几天陈铭一行人也没闲着,分散着打听消息。
原来,这里本属于法外管制区域,这些绿林豪杰们习惯了在这里自由自在挥霍金钱,谁知不久前,京城派遣了一名官员空降此地,负责这里的一切事物。原本无主之地一下子被纳入了帝国的管制,这些原本无法无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哪里受得了。便有人倡议,各行各业的龙头把子一起搞个集会,给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空降官员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明白这个地方有它自己的规矩。
听到是京城派遣来的,冯邵锋心里就是一抖。但转念一想,自己在京城闯下的大祸。应该不至于流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也就放下了心。
当夜,五人离开旅馆,顺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前往目的地,原本人丁稀少的小村子因为所谓的什么大会,这几天热闹了起来。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偌大一个平地,人头攒动,四周点满篝火,亮如白昼。只见人群虽然众多,团伙之间也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三三两两扎堆,或站,或坐。几天下来,陈铭他们也摸清楚了七七八八,哪些是盗窃的,哪些是强盗,哪些贩私盐,如此种种不胜繁多。
这么一大群凶神恶煞的绿林好汉聚集在一起,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但他们在这个微妙的时点,保持了克制。
待到约定的时间,只见两簇篝火,猛地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把附近照的通明,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过去。篝火中间用木桩搭了一个高台,眼见一个白须飘飘的长者上台,四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绿林兄弟,这次承蒙各位赏脸,参加这次聚会,这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到场了……”
老者一开口便引来无数应和,他的身份地位颇高,口才颇好,不像干刀口舔血买卖的“生意人”,倒像是个说书的。
“‘泥龙翻江’来了吗?”
“‘六指赌神’可在?”
“‘疤面青狼’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连喊了十几个名号,每喊一个,人群中便有一人起身,周围则是齐刷刷的喝彩,似乎他们干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活,而是极其光荣的事情。
“鸨姐来了吗?”
“到了,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就不能好好叫人家名字吗?”
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衫的女子站起身来。宽敞的袍子,盖不住她丰韵的身材,人群中顿时发出潮水般的轰鸣。
“在坐的诸位小崽子们,想必没有人没关顾过鸨姐的店子,那里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水灵。大家既然都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这么看起来,排场还真大,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代表。嘿,连卖肉的都有个带头的。”雷克萨眯眼看过去,果然拥簇在“鸨姐”周围的都是些衣着靓丽的女人。
老者还在不慌不忙的报着姓名,人群中则不断有人欢呼,这些可都是各行各业的老大哥,老前辈,平时都只闻姓名和事迹,这次能有机会见面,这些“后辈们”自然也是激动不已。原本四散成聚落的绿林好汉也跟着他们的带头人,不多会围绕着中间的高台,底下自发聚集了十几个圈子,这种场面倒也难得一见。
好不容易,把各行各业的大佬们都点齐了,大会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老者怀着“沉痛而严肃的”心情说道:“众所周知,我们这个边陲的小地方向来与世无争,不受帝国管制。但是,就在最近,帝国居然派遣了一位官员把这块原本属于我们的乐园划拨成他的私人封地,把咱们原本安稳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各位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都是自由自在的英雄好汉,如今我们莫名其妙成为了别人的附庸。我们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口饭吃么?如今,有人要来断了咱们活路,我们能依吗?”
“不能!”
“我们要团结起来,让他明白,这个地方有这个地方的规矩,不该管的事情不要插手。哪来的,就滚回哪去。把他赶出这个地方。”
“赶出去,赶出去!”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我认为应当成立一个联合会,选举一个公认的盟主带头人统一部署,商量一个好对策。”
一谈到选盟主,底下立马炸开了锅。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您老德高望重,道上谁的资历有您老,谁的江湖地位有您高,就推举您啦!我看有谁不服。”
只见那人,赤裸着上半身,一身肌肉隆起,一条指头粗的刀疤从从面颊连到嘴边;正是之前提过的“疤面青狼”,似乎那人影响力颇大,周围看到他发声,立马纷纷赞同起来。
紧接着之前提过的十几有名号的前辈们也纷纷表示赞成。
“看来内部已经早就协商好了。”莉娜道:“有点可惜,要算地位最高,身份尊贵,我们这边可是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贵族。”
冯邵锋知道莉娜在揶揄自己,叹了口气道:“小弟我棋差一招啊,被人反暗算了,否则就是这些人全收编了,一股脑放到我那凡赛城去,也不打紧。”
“那凡赛城可就真的要热闹了。话说回来,这京官也够倒霉的,被分到这种地方。”
听到陈铭这么说,冯邵锋心中也暗暗纳闷:“这里虽然名义上属于帝国境内,但因为接近草原的原因,本不就纳入管辖,一块不毛之地,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得罪了皇帝被分配到这块邑地?”
众人讨论着,大会选举却已接近尾声,果不其然,虽然有些许不和谐的声音,但老人最终还是成为了盟主。
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须长者朗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这个盟主我也却之不恭了。现在,我有个非常尊贵的人物想要介绍给大家,有请赵龙翔。”
老者话音刚落,底下议论纷纷,这叫赵龙翔的哪位,之前都未曾听说过他的名号。
陈铭一行人远在人群之外,站在高处,看的仔细。只见五个人身披黑衣,从外围朝高台走去,举手投足之间,气势非凡,人群为这五人让出了一条道路,只见他们径直走上高台。居中一人就是赵龙翔,只见他目如朗星,面容俊毅,在台上站定,目光睥睨而下,高傲不羁。
“这位就是赵龙翔,赵大人。青年逸才,年纪轻轻便是帝国栋梁,此地都是他的封地。我作为绿林好汉同盟的总代表,在此郑重宣布,我愿意归顺于他,从此往后,成为守法识体的本分良民。”
这一变故来的忽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惊愕的睁大双眼,原本那个慷慨激昂的长者,忽然就畏畏缩缩的在赵龙翔面前跪下,纳头便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
之前那个赞同的刀疤脸愤怒异常,直接就跳到了高台上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那赵龙翔鼻子冷哼一声,走上前,腰间长剑一挥,血溅三尺,那刀疤脸的头颅,就如同皮球似得咕噜噜从高台滚下。
众人目瞪口呆,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只听见军号齐响,震彻山谷。似乎千军万马向这边袭来。
绿林好汉们终于醒悟过来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老不死的,你算计我们。我们中计了,这是个陷阱。”
又听见有人在喊:“抓住那个领头的当人质,咱们和他们拼了。”
还有人在喊:“妈的,怎么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
原来,早就有内奸混进了人群。
喊杀声,叫骂声乱成一片。因为担心小妖被掳走,特意过来一趟,居然撞上了这么一场闹剧。冯邵锋此时也是心惊不已,他已经看出来这些喧宾夺主的不速之客都是行伍出身,训练有素;他实在想不到哪个京官手下能有这么厉害的私兵。
“咱们也撤?”雷克萨建议道。
“不,先看看情况。”冯邵锋感觉此事非同小可,混迹在一群人中,准备突破出去看看情况。
原本在场的有不少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那十几个“前辈”也都是有主见的能人,顿时集结了数百人,往原来的方向冲过去。才走几步,只见外面灯火通明,一排人整齐划一,秣兵厉马,盔甲鲜明拦住了去路。
只听得指挥官口中冷冷地蹦出两个字,道:“放箭。”
一群乌合之众如坠冰窟,慌忙逃窜,那些动作慢的,已成箭下亡魂。冯邵锋在队伍最后,听到耳边箭雨的破空之声,还有制式硬弩那熟悉的机括开合的脆响,心中又惊又惧。这哪里是哪位大贵族的私兵,分明是帝国的正规军。无数念想浮上心头:“此地是不设驻军的,到底是哪个防区的?没有皇帝的御令军队是不能随便调防的,如果这是皇帝的御令,那是为何……”
心乱如麻,这短时间又如何能理得清;看到周围哀嚎四起,强行突围怕是没指望了,冯邵锋只得乖乖退回原处。
“什么情况?”
“被包围了,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埋伏。根本找不到空隙,而且我担心……”
冯邵锋踟蹰着要不要把心中的推论说出去。却看见雷克萨已经掏出了战斧,在一旁道:“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万万使不得,大哥算小弟我求你了。千万别有动手的想法。”冯邵锋差点就给雷克萨跪下了,这可是帝国正规军,背后是庞大的国家机器,绝不能惹。
“打也打不得,跑也跑不得,总不能坐以待毙,再拖一会,真的要被当作土匪一锅给剿了。”
“稍安勿躁,这里听我安排。”好不容易安抚了雷克萨那渴望战斗的心情,冯邵锋从高处向下望去,原来密密麻麻集会的人群已经分成三拨,其中之一是试图突围的,既然是蓄谋已久的埋伏,自然不会有任何漏洞,遭遇自然同冯邵锋经历那般,被乱箭射回,死伤无数。
另一拨试图抓住人质作要挟的,显然那敢于深入敌阵的人物自然身手不凡,尤其赵龙翔,神勇异常。他们身着黑衣,五人分守左右,激战正酣,短时间居然还奈何不得,加之早就埋伏在人群内的内奸引发骚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
最后一拨为数众多,双手高举乖乖趴在划割的白线内选择缴械投降。
看到这里,冯邵锋眼睛一亮,众人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雷克萨叹了口气道:“拖老弟你的福,第一次尝到被俘的滋味了。”
好在军队忙于清剿反抗的匪寇,众人也没有受到太多虐待。双手被一根粗绳串了一串,众人在白线内站定了,反倒是有闲情仔细欣赏这精彩的剿灭战了。
仔细观察便发现其实军队人数远远少于匪寇,只不过军纪严明,进退有度,一群乌合之众在摧枯拉朽的攻势下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便都钻到这个“安全的”白线中来;不一会儿,这千人战场已经进入尾声。
冯邵锋见状,立马凑到一名看似头领的人面前,悄声说道:“这位大哥,我和同伴都是过路人,不小心钻了土匪窝,多亏了你们天神下凡救我们于水火,你看行行好,能不能放了我们。”
那军官狐疑地看着冯邵锋,只见他披绸带缎,一副殷实模样,确也和周围一群草寇截然不同。于是指指旁边另一个圈说道:“你去那边呆着。”
冯邵锋一看,原来这里边还画了一个圈;集会的人有不少人干的是人贩子的勾当,听到这次办大会,顺便把手里的货都拿来,准备卖一个好价钱,全是些哭哭啼啼的女眷和孩童。
冯邵锋心想有戏,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暗暗塞到那军官手里,言道:“我还有些朋友和我一道,希望大人也能通融一下。”
那军官本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到冯邵锋手里的小动作,脸色立马变了。他把金子往冯邵锋脸上一摔,吼道:“军爷我不吃这一套,乖乖给我站到人群里去待会自然有人来审你,我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来人啦,再给他上条脚链!”
吃了这么一个闭门羹,脚上还多出一条铁链,冯邵锋后悔莫及,他在京城为官多年,只道是有钱好办事,不料对方居然不吃这一套。事已至此,再无可奈何。
倒是雷克萨,陈铭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打趣冯邵锋:“这个兵不错,有点意思。”
冯邵锋也彻底断了那些小心思,安静的呆在队伍中,心里暗暗忖度,到底是哪个地方的部队,调教的如此厉害。
清剿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被带回了军营,四人挤在一间看似窄小的临时改造的监狱中,等着被人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