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静夜的风,又或者下落的过程中存在那么一点点偏差,柳再新落下的地点并没有半点破舟残木的迹象。又加上难以透进半点月光的浓密树荫,要发现什么更是困难。
柳再新便取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打开来,又在四周转了圈,还是没能找到胖鹤的踪迹,也就想要先寻一个有人的地方问问再说。说不定胖鹤正在去万妖山的路上等自己。至于方向,因为异界的缘故,星象派不上用处,他来的时日也不长,因此只能随便找个方位,企图走出密林再看。
这样一直埋头赶路,累了就盘膝打坐,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慢慢泛白。
又前行了一段路,体内灵气十不存一,柳再新正要拿出灵晶修炼一会,便看见前方密密麻麻的枝叶中透出丝丝光线,他不禁喜不自胜,知道前面就要出这密林了。
果不其然,只走得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湖泊。
天尽头的太阳已有一人高,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舞女的彩带般。
柳再新低头用手掬了一把水,洗洗脸,精神了些,这便盘坐在湖边回复体内真气。
等到真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柳再新耳边不意传来了一声‘噗通’,他立马起身,沿着声音找了过去,大概几百步的距离,柳再新就看见了湖面上正有一人在扑通扑通地挣扎着,原来是溺水了。
他便施展腾云决,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抓住那人的衣领,又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滑翔到了岸上。平常在赶路过程中,他也常使用腾云决,又加上仙镜中再次在出现了腾云决的画面,柳再新如今的腾云决也达到了小成得神的境界。因此如今使用开来,很是得心应手。
当然即便是入门,柳再新也不似常人的速度,无疑快了不少,他推测可能是上次仙镜震动给他洗筋易髓了,因此他的资质确实有所提升。
且说,柳再新感觉手中那人还在胡乱挣扎,就随地一抛,把他扔到了岸边上。那人半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等到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光了,也不管湿漉漉的头发与衣服,只是喃喃道,“我这是活了,我还没死?”
柳再新见那人一直低头自语,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很是无趣,本来想要问的问题也难以再说出口,不过看来这附近还是有人烟的,也就想要离开。
谁知柳再新一转身,那人又疯疯癫癫地朝湖面跑去,又欲跳湖。柳再新皱眉,又转回身来,调动身体真气,把那人往后面一推,也就让他跌倒在地。
那人一时茫然,呼呼地喘了口气,然后愤怒地看着柳再新厉声道,“你是谁?为何管我生死?”
柳再新此时也是不满道,“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阁下第一次救我,可能不知我有求死之意,我不去计较;可第二次我再寻死,阁下再来阻我,于我哪有恩德?”
柳再新再次打量此人,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开,身上本是一件青色深衣,面貌俊秀,倒是有点像古代的读书士人。
柳再新就问道,“你为何寻死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敢毁伤?”
那人听到这话一怔,然后竟悲泣起来,“小人冷秋生,本是名鼠城人士,家道虽平庸,倒生活无虑,我小时也曾上过几年私塾,如今给城里的大富人家当着幕僚,日子本来平静无波,谁知小弟竟被万兽宗宗门选为杂役弟子,自此家破人亡,小人实是心若死灰,决意求死,望阁下勿阻!”
柳再新一惊,好奇问道,“被万兽宗收为杂役弟子不是仙缘吗,又如何家破人亡了?”
冷秋生皱眉思索了会,才反问道,“我看阁下也是仙门仙长,不知与万兽宗有无渊源?”
柳再新想到流云宗与玄清宗素来有仇,而万兽宗又是玄清宗一脉,就摇摇头道,“无有。”
冷秋生这才冷声回答道,“阁下不知,第一,这万兽宗向来是在初秋才开始招收弟子,三年一次,而如今却是初春,第二,他宗要收的只是什么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我小弟正是,但往年他也曾报过名,并无修仙资质,第三,这次万兽宗招人实在怪异,我父就只多说了几句,竟被那万兽宗的恶徒活活打死,母亲气绝而亡。这哪是什么仙缘,分明是断头台、催命索!”语调越来越悲愤难抑。
柳再新听完惊诧道,“还有这种事,仙盟难道不管吗?”
冷秋生悲凉地摇摇头道,“仙盟?仙盟哪管我们凡人的事,那不过是传奇小说中有的虚幻罢了!”
柳再新又迟疑地问道,“不知道你的小弟如今在哪?”
冷秋生怔怔地道,“他被抓去了万兽宗,说是要当杂役弟子,我只盼他不要受什么苦痛,便是死了,也不免轻快地多!”
“你难道没有想过去救他?”
冷秋生凄然一笑,“救他?人和仙,何曾站在一起过,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似泥似土……”说着又难以自禁地哽咽起来。
“可是已经回万兽宗了?”
冷秋生摇摇头道,“他们在城门上贴的告示中说要停留三日,如今不过是第二日。可是我等凡夫俗子,哪有力量?”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柳再新下意识地道,“那个,现在我正要去名鼠城,你弟弟的事或许也不是全无办法。”
冷秋生听到这个先是一呆,虽然柳再新并没有给什么保证,但他死灰般的眼睛里似乎又亮了一点点光芒,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用竹笄扎好头发,这才躬身作揖道,“小人愿为引路,敢不鞠躬尽瘁、蹈火赴汤!”
柳再新微微一笑,用法力扶起了他。哎,原来自己还是该死的人道主义者!
两人又在湖边休整了会,因为感觉到冷秋生浑身并无一点法力,柳再新也就毫无顾忌地把自己身处的流云宗和现在的境遇都告诉了冷秋生。
因为只是凡人,侍奉的也不是修仙家族,冷秋生对于十三盟里面的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只是偶尔在一些街头巷闻中听到过仙盟这个词汇,并且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柳再新只好又简单地讲了一些情形,说明万兽宗与流云宗的泾渭分明,这才让冷秋生完全地宽了心。
休整完毕,柳再新又在冷秋生的提醒下,把自己的流云宗真传服饰换成了普通人的寻常布衣,两人这才从湖边离开,赶往名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