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张张各怀心事的面孔,沉默片刻后,轻笑一声。
“皇叔在家这几日,不好好休息,竟还在给本座操心。”
听着殿内传来这难辨喜怒的话语,群臣将头埋得更低了,不知道恒天君王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先前君王身体欠安,立后一事耽搁已久。如今您年岁已长,若后宫长年无主,不知上界各方势力又会有如何动作。还望君王妥善安排,以定臣民之心。”
君牧野明白这侄儿明褒实贬的意思,但脸上丝毫没有露怯。
立后一事,对于历代君王而言都是一件不得不为的大事,即便君陌珩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可能当这天下群臣的面给自己难堪。
“本座会考虑此事。”
君陌珩垂眸拨弄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凤翎般的睫毛挡住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敢问君王,何时给恒天臣民一个答复?”
此言一出,群臣皆忍不住抖了一下,诧异地望着君牧野,同时又看了看上首年轻的君王。
君牧野还真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
在此时,整个殿堂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恒天君才在高台上悠悠开口:
“十日为限。”
下朝后,君陌珩便两三步化作虚影消失在了主殿之中,蓝田蓝玉相视一眼,跟着到了御书房。
深谙尊上“习性”的他们,捕捉到了表面平静中一丝恐怖的隐怒。
“尊上,王爵此举是为何意?”
“一国之后,可掌控半壁云宫。如今皇叔觉得本座超出了他的控制,自是想要另辟蹊径。”男人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讥诮,他缓步走到繁花簇锦的花瓶边上,指尖一挑,将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枝折落在地。
“如今群臣威逼尊上立后,恐怕……”
“皇叔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本座从来不喜欢那些过分好看的东西。”君陌珩瞥了眼地上自焚的花朵,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略过几分极浅的笑意,只听他吩咐道,“明日,将这些全部换做格桑花。”
“遵旨。”
蓝田虽不知尊上这又是唱哪出,不过还是很识相地抱着花瓶走了。
就在他离开不多时,一股妖风席卷而来,庭院中,出现一蓬紫色的烟气,从中逐渐走出个人来。
他自身所携的恐怖气息惊走了原本宿在屋檐上成群鸟雀。
君陌珩看着手中的文书,丝毫没有在意守备森严的云宫中走进了一个实力强横的入侵者。
“恒天君,好久不见。你这云宫的守备也愈发随便了。”
来人不是南宫麟还是哪个?只见他一身镶着金边的骚包暗纹紫袍,头戴金镶玉冠,负手缓步而来,丝毫没有一种不速之客的顾虑。
“倘若本座不愿,你以为还能活着踏入云宫结界。”
君陌珩冷嗤一声,放下手中的御笔,从桌后走出,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将楚漪纤的手指一根根掰断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极为暴戾的杀意,只不过稍纵即逝,转眼便又是那副云淡风轻拒人千里的样子。
“何必这般绝情?怎么说我们相识已久,也算半个知交。”南宫麟眯了眯眼,走到御座之前,刻意压低声音开口道,“恒天君,至上的寂寞,恐怕在这世间,只有我能懂你。”
君陌珩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分追忆,随即又漠然开口道:
“来此所谓何事。本座平日国事繁忙,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听了这话,南宫麟脸上露出不屑的嘲讽之色,随手拖了个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抿了口不知从何而来的热茶。
“恒天君派了那么多兵马在玉虚关,是不是想趁自己一息尚存,再为恒天做出点贡献。”
南宫麟来此地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不自在的,而是为了探探君陌珩的虚实。
近月来,无数有关恒天君身体安康的消息席卷而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几个月前,那分明已近油尽灯枯的男人,会在这转眼间恢复无恙。
“此事恐不能如你所愿。在云霄境未曾败亡前,本座便不会倒下。”
见对方这般气定神闲,南宫麟再也坐不住,一个箭步上前,五指成爪凝聚起一团可怖的黑紫色雷电朝着君陌珩的面门砸去。
那雷光似是将空气都能劈开,所到之处,便传来一阵焦糊气味。
面对那团凌厉的灵气电掣而来,君陌珩不多不闪,冷哼一声,指尖飞出一道细微的金色芒,瞬间化作网状,将那雷电包裹着,光芒骤然变得无比明亮!
而在南宫麟下意识闭眼的时候,一柄光剑已然洞穿了他的身体。
“恒天君好本事。”
只见他低头看了眼横陈在胸前的光剑,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之色,不过很快,神色恢复了往常的狂放不羁。
他的伤口没有血。
就意味着,他不过是南宫麟的一道分身。
君陌珩神色如常,并没有感到奇怪。就凭云霄尊主那狡诈如狐的性子,自然不会一己之身进入云宫试险。
“下次见你,本座要你的命。”
放任南宫麟的分身在面前渐渐虚化,君陌珩径直过他,朝殿外走去。
忽然,隐约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嗓音,格外沙哑。
“今天是鸢儿忌日,你若心中有愧,本尊允你去看她。”
君陌珩的脚步在门槛上一滞,不过很快他便无所顾忌地走了出去。
“与我何干。”
……
且说楚漪纤在五长老的藏经阁中没日没夜抄了一整天的书,手都快断了。
可一想起祝晴那放下身份央求自己样子,便觉得心疼极了。
果然是,身份越高,责任越大。
她必须尽快出去,将七星藤弄到手炼制解药,否则得耽搁赤焰峡谷多少条人命啊。
“我靠!才二十遍?一百遍还得抄四天?不行不行,这也太久了。”
楚漪纤翻了翻手里那厚厚一沓写满了狗爬字的宣纸,呼啦一下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可令人无奈的是,五长老的这处藏经阁本意为了让在其中读书之人能够完全与外界脱离,心无旁骛,于是整座楼阁没有设置一扇窗户。
也就是说,所有可以逃出去的路都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