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合作?黑曜令吗?”百晓生语带戏谑,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此次马贼与我们楼兰的冲突不过是借口,对方的目的很明显是你百晓生,而李肃则是为了张寰的兵权。你心心念念的出世机会就摆在面前,这就是最好的接近天子的时机,怎么样心动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投靠朝廷?”听到沉月满是算计的话,百晓生暗叹,当年那个小女孩也长大了,开始学会谋算人心了。
“为什么锦衣卫使会让你投鼠忌器,为什么旧朝覆灭之后你对天机阁的掌控力就逐渐变低,甚至连黑曜令在谁手上都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爹……陆戎一定掌控了天机阁的某根关键的线,而他在死前留了一手,你并没有完全掌握对不对?还有你这次在我面前表现得太过亲近了,亲近得有些奇怪,你其实也是想在此次危机里寻得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我说得对吗?”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认定的天机阁传人,果然优秀。不过如果能少些感情用事,我就能把天机阁放心的交到你手上了。”
放心?呵,真是笑话,如果不是防备着自己,怎么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呢?冠冕堂皇。沉月笑眯眯地道:“那么,合作愉快。”
沉月搬开梳妆台,轻轻按了一下背后的凸起,一侧就弹开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摆着的,正是黑曜令。沉思片刻,用匕首在指尖划开道口子,把黑曜令从中掰开,里面露出了一卷丝帛。
“吾儿惜月: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无论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要相信,爹娘是爱你的。你爹爹给你取名惜月,正是对你我的珍惜喜爱,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想你如今可能境况并不怎么好,都是我们给你带来的麻烦。但是有些事情,以后你会慢慢明白。我享受了公主的尊荣,你爹爹背负了万千子民的期盼,所以也必须背负身上的责任。我们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一生顺遂。
你的娘亲楼月”
信的背面是一张迷宫林的地图。
沉月还小的时候,父母陪伴她的时候很少,他们很忙,忙到在庭院里遇见沉月只会瞥一眼,然后匆匆而过。他们感情并不好,她记忆里他们总是在争吵,甚至会动手打到头破血流才罢休。那时顾大娘抱着沉月,愁眉苦脸地担忧着主人家的夫妻关系,然后塞给她一点零食,哄着她别去掺和,免得被误伤,也免得伤心。其实顾大娘不知道,看着他们折腾,沉月实际上偶尔觉得有趣,大多数时候觉得事不关己,从不会觉得伤心。
他们的面容在她记忆里早就模糊了,只记得他们去世的时候,沉月跪在黑色的棺椁之前,感受着膝盖因为跪久了而产生的疼痛,脑袋里想的是上次顾大娘做的桂花糕甚是好吃,有点想念。她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因为她几乎没有得到过,没有人告诉他,父母与子女本来该是亲近的。她只是看着灵堂上嚎哭的众人,觉得怅然若失,更多的是意兴阑珊。
沉月也是长大后才明白,普通的客栈老板和老板娘是不会忙到这种地步的。而一般人家的家人之间也有脉脉温情。百晓生只会不定时考校她的学业和武功,他从来不允许沉月叫她外祖父,即使是沉月问起,他也只会说,这不是她现在应该知道的。
后来陪伴她最多的是顾大娘和客栈里的伙计,他们督促她习武学艺,即使掩饰得再好也遮不住那种迫切,但是她一探究,他们都矢口否认,没有人去正面回应她。
“这是你的宿命。”
他们这样和她说。
原来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她的父母,而她真正的父母是爱着自己的。
三日后,恰逢残照当楼,斜阳入户,昏黄的光影打在沉月的书桌上,上面打开的书信里记载的正是张寰下马即日押解入京候审的消息。
沉月和荆裕相对而坐。
“第一步完成了,后面就好过了。这次不把他们打痛打残,怕是谁都能在我头上动土。”
“这批马匪是流窜的亡命之徒,大多数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成气候是在来了一位军师之后。那位军师号称是卧龙第二的隐士,但具体来历却查不出来,只知道和张寰有点关系。”
“这些不用我们来管。”
“但是据闻那位军师颇有急智。万一栽在他手上……”
“呵,你当李肃无缘无故真的会随意来参加个诛邪大会吗?若不是他默许,他还会任由我们把书信送出去?不,他只会一剑斩过来。说他没点目的,谁信?目前为止,他和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放心吧,他会出手的。”
这时,小五推门进来在沉月耳边说道,“老板娘,他和李将军在后院里。”
沉月闻言皱了皱眉,搁下一句“容后再议”就快步离开了。
沉月步至后院之时,就见到陵游和李肃在对弈,沈霓在旁边观棋煮茶,水雾缭绕,一片闲适。抚了抚腰间的鞭子,沉月大步过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没发现沉月来到。只见沈霓煮完一杯君山银针的茶罐恭敬的递到陵游面前。如行云流水般的步骤看起来流畅优雅,沈霓低垂的眼睑在烟雾后面显得温柔和顺,微翘着嘴角,一瞬间,冰雪消融。
“我尚不知,陵大侠和李将军怎能劳动我沈姐姐为你们煮茶。”她扯出一个笑脸,看起来分外愉悦,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眼下两颊在因为僵硬而跳动,几乎维持不了笑意。
沈霓没有抬头看沉月,把刚刚泡好的大红袍放在李肃左手边,“恰好在院子里遇见李将军和陵大侠,兴致正浓,他们手谈一局,我就煎茶作伴。”
“我真是看不得你这矫情样。”
沈霓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是是是,我矫情,我矫情吃你家米,喝你家水了?”
“你不是吃的我的米,喝的我的水吗?老娘白养你了,白眼狼!也不见你给我煮过茶。”
“哈哈,你们老板娘这是吃味了。”李肃回头插了句嘴。
“直说不就是了,我还能不给你煮吗。”
“还是别了,这是你们风雅人的玩意儿,我可品不来。”
这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边陵游他们的棋局也接近尾声。
“承让。”
“陵少侠棋艺精湛,是我技不如人。”
“我来和陵大侠切磋一局如何?”沉月骤然说道。
“你还会下棋?”李肃故作惊讶地道。
沉月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我就不可以会了吗?”
“他是认为以你的脑子,不该会这么费脑的活动。确实,以你的脑子竟然会下棋,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了。”沈霓幸灾乐祸地笑眯了言道。
“请。”猜子之后,陵游执先,落子左下,沉月紧咬而上。
“陵大侠倒是稳。”无论她怎么增加攻势,对方都八风不动,只是耐心地布局,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狮子。而沉月的棋风更为生猛,像是一条紧咬着猎物的饿狼。
“放弃这一片不觉可惜吗?”
“以小博大,我并不亏不是吗?”
两人都下快手棋,你来我往,胶着不下。
沈霓一脸诧异:“你竟然真的会下棋。”
“而且还蛮厉害。”李肃补上一句。
“你的本事也不差,”沈霓望着李肃的侧脸,指了指远处的石凳,“我们去那边聊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