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蹲在西边那座山头上,好像随时就要落下去。不过今天的夕阳有些奇怪,是血红色。
太阳好像一团圆圆的血色肉球,将大山染成了暗红色。暗红色蔓延过来,照到了裤腿上,慢慢的向上爬,爬到了手上。手指便开始滴血了……
美红背着书包,惊恐的望着这一切:“呀!姐姐,你指头破了!”急忙蹲在地上捏了一些土放在手指头上,这是老家的土法止血。
美珍非常迷惑,自己这么高了,妹妹却还是这么矮。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美红高高兴兴牵起她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着:“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妈妈今天回来了!在家等着我们呢!”
美珍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妥,可是哪里不妥却是说不上来。妹妹穿的破破烂烂,破布缝制的书包上也满是补丁。而自己穿却什么洋气,高筒皮靴,巴宝莉超短裙,香奈儿羽绒服,拉着一个大大的迪奥行李箱。
美珍一只手被妹妹牵着,一只手拉着大行李箱,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红红,姐姐现在有钱了!我怎么这么傻,怎么走着回家了?姐姐有钱,还有一辆小汽车呢!我为什么不开回来?干嘛这么辛辛苦苦的走这么远的山路?”
美红回头微微一笑:“姐姐你吹牛呢!你要是真有钱,你拿出来给我点买糖吃啊?你再给奶奶一些,让她高兴高兴,这样她就不会让我退学了!”
美珍鼻子一酸,松开了她的手:“有!有!姐姐真有!姐姐现在一年赚好多万呢!姐姐现在大学毕业了,会赚的更多呢!你想吃啥我就买啥,姐姐也要把你供成大学生!”她掏出大口袋里的女士钱包,打开拉链,正准备掏钱出来,忽然浑身冰凉,全身定在了当地。她目光呆滞,凝神望着钱包。因为她看到了里面不是红彤彤的钞票,而是~
而是一沓黄色的厚厚的冥币。
美红呆呆的望着钱包:“这是……阴间纸钱?”
美珍反应过来:“不好!这里不能久留!”她将钱包狠狠的扔向旁边的山涧里面,大行李箱也不要了,抱起妹妹向家的方向跑去。
夕阳不再是那个夕阳,而是一个骷髅头的形状。黑色的眼眶和满是白牙黑色的嘴巴里流出浓稠的鲜血。
跑着跑着,忽然停下了。
因为前面有两个人挡路。
或者说是两个鬼挡路。
一个红发鬼,一个绿发鬼。低着头,看不见脸。
美红抱紧了美珍:“姐姐!我怕!”
美珍却不怕了,满眼杀意:“别怕,红红,姐姐现在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羊羔了!”她拍了拍妹妹,将她放下来:“你站在这里!别动!”从背后抽出一个棒球锁冲了过去!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三下五除二,将两鬼打的稀巴烂。
美珍满意的笑了:“小儿科,这么不经打!”她扔下棒球锁,将两鬼的尸体都推下山崖。
忙活完了,出了一身臭汗。拍拍手,回过头来:“走吧,红红……啊,还有小伟……”
她发现失踪多年的弟弟宋家伟和妹妹宋美红并肩站在了一起。
两个人冰冷的现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她。
两人衣衫破烂,脸色铁青,没有丝毫血色,都没有眼珠。都是拿黑洞洞的网框望着她:“姐姐!你回家了,很好,很好,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
美珍吓的“嗷”大叫,飞奔着向家跑去。
山路崎岖,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家了,可是她却不敢进去。因为门口贴着白色的对联。腐烂的大门歪斜着,门洞里挂着无数个蜘蛛网。
弟弟妹妹从后面慢慢走了过来,眼神空洞,嘴角流着血:“姐姐……进去啊……我们到家了……”
美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你两别吓我啊……姐姐不好……姐姐错了!可是姐姐没忘了你们啊,日日夜夜想把你们找回来啊……你们知道吗?小伟你丢了,红红也丢了,爸妈离婚了,妈妈也不知去哪里了……爷爷奶奶都死了……爸爸……他……他……”
小伟和红红也都哭了,走过来抱着她一起哭。
这么多年来受的罪,涌上心头,大哭一场吧!
哭着哭着,忽然后背一痛,急忙睁开眼,见是一头大野猪正在顶她。四下无人,自己正无缘由的蹲在马路上哭。远处还有很多野猪正围过来。
野猪亮出獠牙,头一低,杀了过来。
美珍拔腿就跑,终于被逼上一座悬崖。向下望去,只见崖底横七竖八的堆着一些尸体。有秃头男、学生男、纹身男,也有长发妹、短发妹,个个不甘心的用空洞无眼球的眼睛瞪着她。它们双手缓慢的举起来,来回摆动着,招呼她跳下来……
美珍倒退一步,喃喃道:“不……不……”
后面大大小小几十头野猪冲了过来。为首的大野猪亮出尖尖的獠牙,一下把她拱了下去……
美珍惨叫着,跌落悬崖,落在死人堆里。
尸体们欢快的爬了过来,重重叠叠,压在她身上,让她无法呼吸。
“啊!”美贞猛然惊醒,推开盖着脸的被子,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旋开床头灯,开到最亮。粉红色装饰的公主房瞬间明亮起来,无形温暖包围过来,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现在是深夜两点半。
穿上柔软的拖鞋,走到外面的客厅,打开客厅的装饰灯。走到餐桌旁,拿起大凉水杯倒了半个玻璃杯的凉开水,又提起暖瓶倒了一半热水。打开一个白色塑料的小药瓶,倒出两粒在手心,扔进嘴里,端起水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坐到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那半盒爱喜,抽出一支,点燃。吐出一串完美的烟圈。将燃烧着的香烟立在水晶茶几上,望着缕缕烟飘起,心中默念:过去的美珍已经死了,现在她是一个崭新的美贞。
是的,从那个遥远晚上开始,她就在内心最深处告诉了自己:我死了,我将不再是我。
蝴蝶破茧,小蛇破壳,生命形态发生了完全的进化。
“生命真是神奇!”
林辉用耳朵听着,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气息。
崔静躺在床上,露出微凸的肚皮,骄傲的望着林辉:“怎么样,我可是你们家的大恩人,传宗接代你们老林家全靠我了。”
林辉心里嘀咕:换个女人一样会生,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叫母鸡么?嘴上却懒得搭理她:“对!你是林家大恩人,以后我得拿你当奶奶供着。”
崔静一脸得意:“我们女人啊,个个都是水做的,男人不宠谁宠?我现在可是特殊保护期,比熊猫还珍贵。我说,首付借的怎么样了?”
林辉摇摇头:“还差好几万……”
崔静:“跟你爹要啊!他儿子娶媳妇买房子,天经地义啊!”
林辉:“我想凭我的双手赚钱。”
崔静:“你可拉倒吧,这不是急着交首付吗?别不是我两的关系你还没给家里人说吧?喂,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学时你谈了个女朋友不会还有联系吧?”
林辉有些生气:“你这是哪跟哪啊?扯这么远?没有的事也得让你臆想出来!不可理喻!”
崔静:“啧啧啧!说到你心上人你这是不高兴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有病,我就是臆想症,你能怎么着吧?看我怀孕就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把你爹妈电话给我,我打给他们!他儿子干的好事,祸祸黄花大闺女,提起裤子不认账!”
林辉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有完没完?”
崔静大怒,蹦起来打了林辉两个耳光:“这日子没法过了!竟敢大人!”她光着脚走向阳台,拉开防盗窗:“殴打孕妇啦!有人殴打孕妇啦!”
尖厉的叫声划破了整个小区的祥和宁静。
林辉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环住她的腰,向卧室里拖:“你个泼妇!叫唤什么!”
崔静奋力挣扎,手脚乱抓乱踢:“呜……呜……放……放开我!……杀……杀人啦!”
林辉愤怒道:“谁杀你?我只是让你不要叫!”
崔静挣扎开,扭头就冲窗户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林辉脑子一热:“好!那我听你的!”一把将崔静拉了回来,推在床上,接连几个耳光下去,打的她口角流血。双手叉住她的脖子:“你个疯婆子!你去死吧!”
崔静打不过他,呼吸困难,双手拼命的推他胸膛,身体扭动,洁白的双腿从睡衣里伸了出来,胡乱踢着,死命挣扎……
望着超市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商品,心里就格外的舒服。
哪怕什么都不买,就是这么一圈一圈的闲逛,心里也是非常的满足。
首饰区、副食区、文具区、服装区、家电区、百货区……顾客熙熙攘攘。营业员和收银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黑色的裤子,白衬衣,红马甲,走来走去。黄金珠宝首饰区的营业员更年轻漂亮一些,着装也更高级一些,穿着黑色的短裙职业套装,肉色丝袜,黑色的高跟皮鞋,涂抹着淡妆,微笑着望着过往的顾客。超市播放着优美的背景音乐,穿插着商品促销打折信息。灯光很充足,虽然现在是晚上八点,可是超市里亮如白昼。洁白的地板砖反射着夺目的灯光,空调吹着舒适的风,或许天堂就是这个样子。
路过玩具区,见有个三、四岁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可爱小姑娘正入迷的看着着架子上的公主玩偶,时不时的摸一摸。旁边有两个六十多的老太太正起劲的聊着天。其中一个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斥道:“不要再摸了!弄脏了这里的阿姨会那你的。”小女孩胆怯的放开了手。
丁凤望着小女孩,想起了妹妹的小时候,苦笑了一下: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估计家里玩具一堆了吧。
小女孩噘着嘴背对着大人,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被远处一个洋娃娃吸引住,走了过去。
临近超市下班,水果区、面包区、餐饮区在大幅度的打折,营业员用诱人的声音吆喝着,吸引着人们去购买。
临近九点,超市里响起了音乐名曲萨克斯《回家》。听着优美的音乐,丁凤就知道超市就快要下班了。
最后一曲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一响,超市就要逐步关灯,播音员就要用甜美的声音向外赶人了:“亲爱的顾客晚上好!感谢您光临鑫恒购物广场,您购物辛苦了!现在离下班还有五分钟,又到了和您说再见的时候了。请您抓紧挑选您所需要的商品到收银台结账。注意不要遗落您个人的随身携带物品。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丁凤提着两大袋快要过期的面包,走到收银台前面排队。
忽听一个老妇人尖叫起来:“囡囡!囡囡呢!谁见我孙女了?”
另一个收银台前面的队伍里冲出一个老太太,拉着个托篮,大声叫道:“囡囡!快过来!奶奶在这里呢!”向超市里面走了几步,扔下手里的托篮,对着偌大的超市里面叫:“囡囡!”
大堂经理、营业员、保安都闻声围了过来:“怎么了?阿姨?”
老太太指着超市里面,着急道:“孙女不见了,应该在超市里面!”
保安拿起对讲机急忙通知超市后勤组将已经关掉一半的超市重新打开,所有的营业员、大堂经理都纷纷回到超市里面,各个角落仔细寻找。
大堂经理和两个保安陪着老太太来到玩具区,老太太指着一个芭比娃娃说道:“就是在这个地方!后来我去买肉去了,叫了她一声,我以为她在后面跟着呢!”
营业员每个地方都找了,并没有找到,围了过来。
保安经理、超市值班店长等通通都来了,围着老太太仔细询问。
老太太声音都带着哭腔:“就在这里丢的,就在这里丢的……”
保安经理用对讲机指挥着监控室:“查看八点四十以后的所有监控!女孩,四岁,两个朝天辫!白色运动鞋,黑色绒裤,鹅黄外套,印着公主图案,都看仔细点!”
值班店长:“阿姨别急,儿女电话多少?我让他们赶紧过来。”
保安经理:“报警吧。”
几十名顾客结完账后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肯离去,关注事态发展,都期盼孩子赶紧找到。
丁凤夹在人群中,一颗心揪了起来,努力回想着超市里的事情:自己后来就去了食品区,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莫非小女孩生气,自己藏在超市货架夹缝里?
两个保安快步的跑了进来,人群骚动起来,让开路。
有消息灵通的顾客的嘟囔开了:“啊,看到监控了!被人抱走了!”“一个圆脸矮胖短发的妇女!蒜头鼻子!”“外围监控没见到!”
那么,那个妇女很可能还藏在超市里面。
丁凤脑子嗡嗡乱想,会在哪里呢?她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快步向一楼厕所方面跑去。推开女士厕所门,里面灯光开着,静悄悄的。她向里走着,低声呼喊:“囡囡……”
女厕所静悄悄的。她逐一推开门,并无人影。推开最后一扇门,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一件黄色外套上面有两个铰断的辫子,满满一地都是碎头发!不好!被换装了!
她跑了出去,抓住一个保安胳膊:“你们快去女厕所看看,那孩子被人剃头了!先报警!查监控,看有没有人抱着光头小孩出了超市!”
保安看了她一眼,急忙跑女厕。
丁凤走出超市,只见大门口外面已经围了满满的人。闻讯而来的市民,涌过来越来越多。
她钻出人群,来到一处建筑物的影子处,大脑在飞快的计算着。闭上眼睛,这一带的景象她太熟悉了,大小道路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个妇女是如何出来的?有没有帮手?有没有交通工具?……
她猛然睁开眼睛,掏出手机,按下数字的号码,打通了电话:“你去了哪里?”
“回家你路上。感到手机振动了。”
“嗯!你马上掉头,向西北方向,经九路北侧,那片小区,那几个胡同,看有没有摩托带着一个光头小女孩!这个超市刚刚被拐走的。相信我的直觉!”
“好!”
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呢。
一个运动装的摩登女郎将手机塞进裤兜,重新戴上头盔,一脚油门发动胯下蓝色的摩托,调头向那片小区呼啸着冲去。
那个地方老旧小区很多,道路不宽。路上行人不多了,喝的东倒西歪的醉汉在四处游荡。在一个小路口停住摩托,耳朵里紧张的捕捉那个缥缈的气息。城市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烦乱。所有的声音里要靠直觉找出另外一个摩托的声音。直觉,直觉,直觉。
女郎突然加大油门向西边窜了过去,又追了三里,见到了前面一辆红色摩托。一个开,一个抱着孩子在后座,都没戴头盔。
加大油门冲过去,并肩而行。一把扯下中那小孩头上的线帽,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头发很短,理的乱七八糟。
前面的瘦高男子和后面的矮胖妇女恶狠狠的叫道:“做什么!”
女郎将摩托猛的一侧,别倒他们,三人顿时歪在地上。
她跳下摩托,抽出棒球锁箭步冲了过去,对着男子脑袋就打:“人渣!就该下地狱!”
砰!砰砰砰!
男子先是用手臂挡了一下,骨折了。脑袋被干了三下,血流满地,瘫了过去。
妇女见状不妙,腾的站起来就跑。没跑十米,被女郎追上。
砰砰砰!砰砰砰!
脑袋上被干了六下,头骨都凹了进去。倒在地上。
远处几十米外有居民瞧见了这里,吓的一动不动。
女郎瞧见了人影,提着棒球锁回到了自己摩托旁边,对着哇哇大哭的小孩:“别哭了!坏人都被我打死了!”骑上摩托,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