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窗帘将室外的光线全部挡在外面,她已经两天没有出酒店的房间了。
躺在床上手里摩挲着透明的玻璃瓶,那个自从拥有之后自己便被困在其中的时光瓶。里面的液体清澈又纯净,小时候她喜欢偷偷的拿出来观察,里面有时会泛着点点星光,紫色和蓝色渐变中带着交融,凝视着它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头顶有亿万光年的时间,神秘莫测又让人神往……之后她慢慢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便不再触碰它了,它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樊笼把她困在其中,愈陷愈深。
那天和李程分开后她就去了清洲图书馆,找到了当年医院大火的报道,但蹊跷的是并没有说出事故发生的原因。关于那时候顾白安为什么要把她推走她已经不想再去纠结,因为无济于事。当她梳理过所有的事情的时候发现她最想搞清楚的事情就是顾白安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是“瓶中人”,就像李程他们说的那样,她也是没有熟识的人、行踪神秘,那她为什么从港城跑去清洲呢,还是在那样一个年代。
瓶中的液体有了分离的趋势,底部大量的蓝色聚集,上面飘荡着一层浅浅的紫色,她小时候就发现了紫色的液体自从她拿着这个瓶子之后才慢慢增加的,如果紫色的代表她,蓝色的是不是就是前一个拿着这个瓶子的人?那时候的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不敢碰这个瓶子是发现了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她不会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一样长大,一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还是维持着当年被顾白安领养时的模样,而她每次把玩这个瓶子的时候总会感应到自己过去经历的画面片段,慢慢的她知晓了为什么第二次的养父会那样说她不祥,任谁都会觉得孩子童颜长不大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吧。之后她便很少拿出这个瓶子,总是把它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那现在她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感应到蓝色部分的记忆画面?
没有任何攻略和游记,宁生一个人背着包走在港城的大街小巷,手里的地图被她标注了一小部分,都是这几天她去过的地方。她只有两个单纯的目的,带着瓶子寻找感知顾白安可能去过的地方,还有就是随走随拍一些照片。
悦龙湾的老街道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是却也焕发着独有的生气,不宽敞的街道上停满了车辆,缓缓的坡道、明黄的警示线,匆忙的节奏,典型的港城街景。作为英军最先驻扎的地方,这里的主要打开方式就是历史建筑:军营、监狱、学校,地势直接从山上向下延伸到海边,带着不可磨灭的历史记忆。
宁生在这里逛到累,最后选择避开人流进入了文物探知馆,一个发呆休憩的好地方,虽然挖掘文物的数量并不能和她之前看到的大陆博物馆比,但在布局上却也十分精心、有气势。
已过中年的男人正在口述着本地的历史,类似湾仔“蓝屋”的居住经历,十分的接地气而且有料。
“你们现在看到的照片就是以前住在这里的原住民,背后是当时港城最大的游轮,开往英国的。照片里面的人在挥手送别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的照片后面还有一些文字介绍。”
中年学者指着另一张照片开始讲解另一个故事:“这一张是当时的两对情侣,背后的故事也是有些曲折,据说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码头上与自己的男朋友告别,他们要远赴重洋去伦敦求学,在快要登船的时候一个女人对她的男朋友说;如果你走了,我不会等你,然后那个男的改变主意决定留了下来。另一个女人看见这一幕就对她的男朋友说如果你走了我会等你的,结果那个男的回答她说,别等我。后面的故事怎样我们无从考证,只是那艘船在出发半个月后遇到了海难沉了,死了好多人,那个男人从此就下落不明……嗯,这是滚滚红尘中微不足道的一段男女爱情故事,也是那个动荡岁月中失去生命的一员,所以有时候等和不等都是难以抉择的问题,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年长者不知道对多少人讲过这个故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同听者一样感慨一番。
“接下来的这一张就比较有趣些了……”
不管他的继续讲解,宁生倾身看着玻璃窗后面的照片,想猜测是哪位姑娘说出我等你的话语。但在靠近的瞬间身体就僵硬了。
是顾白安!
黑白照片还有些模糊,但就是她没错,虽然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有所差别,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因为她的模样早已经刻进了她的心里,更何况她手腕上的那个手链,挂着一个细细小小的钥匙,这个手链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右下角的日期更是让她屏住了呼吸,瞬间被冻住的寒冷感布满全身---1911年8月,而她领养她的时候已经是70年代……
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她仔细分辨着照片里的其他人,画面里的人她除了顾白安其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起出现的话应该是朋友才对,那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里面那个说不要等他的男人又是谁?
宁生不自觉的握住口袋里的瓶子,天气明明是20°的舒适气温,但她觉得比清洲的冬天还要冷上无数倍,她能感受到自己后背的毛孔都是张开的状态,不全是因为顾白安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是年轻的模样,还有她自己,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怪物”,她害怕死亡,但也怕这样永远没有尽头的活着。
落荒而逃吧,脑袋里有了这个想法,腿脚已经快速做出了反应。
跑吧,只能先离开这个地方。
可在冲出探知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宁生来不及变更方向便结结实实的撞上那人。“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撞人的是她,宁生赶紧道歉。
抬头发现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脸玩味的看着的她。并没有对她刚才的话给出反应,仿佛刚才宁生并没有撞到他。
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容上有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那眼睛带着笑意,煞是魅惑人心。
宁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赶紧侧身走开,面前站着的人太过怪异,她自认没有能力和心情与他纠缠。
脚步刚迈出胳膊就被人紧紧的抓住了,一个使劲就把她拎了回来。力道大的让宁生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脱臼了,一瞬间痛的她脸色煞白。想挣脱却怎么都无法逃脱他的手掌,男人一只手悠闲的抓着她,不理会他的反抗,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宁生感受到一种锥心的疼痛。被男人强大的力量往后推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她想喊救命,却被他先一步的捂住了口鼻。
“嘘,乖一点。”男人眼神还是带着笑意。
宁生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怕的要死,自己才刚刚发现母亲与瓶子的关系,现在就出现被人袭击的事情。眼前的人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的谋财害命,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开始希望这个男人是认错了人。
她想起了之前了解过的众多可怕的犯罪故事,所有的惊恐都表现在了眼睛里,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自己会遇到,鼓起所有的力气反抗,却仍旧是无法移动这个男人的手臂,宁生抬脚对准他的膝盖处,还没有发力就被对方的腿压制住。
全身都被牢牢的控制住,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巨大的恐惧让宁生止不住的颤抖,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近距离的审视,好像自己是任人刀俎的鱼肉,被侵犯的感觉让她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溢出更多。
男人刻意无视她的恐惧和战栗的身体,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
漫长的审视时间之后他像是终于证明了什么:“拥有大把的时间连一个防身术都没有学吗?可真是天真。”捂着她嘴巴的手不经意的伸出拇指擦掉她刚掉出眼眶的泪水,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嘲讽。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她一时忘记了挣扎,这个人清楚她的过往。
男人冷笑着倾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顾宁生,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是怎么活下来的?”起身的时候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口袋,拿出了她一直想隐藏起来的时光瓶,又塞进了一张名片给她。“瓶子我拿走,如果还想见面,刚刚那个是联系方式。”
放开被钳制住的宁生,男人拿着瓶子对着天空瞥了一眼又无趣的收起来,转身欲走却又回头看着宁生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人两拨人盯上了?这个我先替你保管吧。”说完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不疾不徐的离去,姿态优雅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攻击性。
从他喊出她名字又把瓶子拿出的那一刻起,宁生就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看着那人离去整个人瞬间滑座在墙边一动不能动,喘不过气如同梦魇一般,视线模糊,画面开始变得泛黄最终什么都看不见,无力感遍布全身,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拉着她慢慢坠入黑暗。
如果是放松顺从就此不反抗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