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长长的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钟,症状没有缓解的趋向,反而脑袋更加混混沌沌,浑身酸软无力,宁生觉得自己有点低烧。家里没有温度计,只好慢吞吞吃了早饭,换好衣服跑去最近的社区卫生服务站。
医生收回放在她额头的手:“你已经是发烧了,没有医生的处方单子我们是没办法给你抓药打针的,你去医院吧。”说完开始招呼下一位拿着单子而来的老人。
一路询问,半个小时之后宁生终于找到了医院。
一进大厅人声攒动,从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宁生有点无从下手不知道从何开始,好在继续发挥询问精神慢慢的搞清楚了各项排队顺序。
挂号,问诊、交钱、量体温、抽血……再次从问诊室出来的时候宁生才慢慢接受了医生所说的话:“是肺炎,你现在已经高烧到了快40°,先挂两天水,后续再看情况。”
肺炎?看着手里的单子,宁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队,取药、过敏测试……烧了太长时间,脚步有些虚,体力不支,整个人滑座在了楼梯间里,指尖用力的掐着手心提醒不能够在这里晕倒,楼上就是输液室,撑过去就万事大吉。医院里有太多蹒跚不便的病人,她肯定不是最显眼的那个,任凭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她身边也没有吭声,最后凭借意志力慢慢走到了楼上。
之前去非洲拍摄照片时候也是碰上了发烧,但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医院一直没有查出病因,周遭环境也不是那么的安全,严峻的医疗环境缓解不了症状,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疟疾或者登革热,整个人都处在快要崩溃的状态,后来在烧了两周后症状才开始慢慢的好转。
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她比较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安心,这里是清州,是故乡,她还认识了一些很好的人……再深层次的思绪她已经无法捕捉。
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输液大厅,脑海中播放着以前和现在的种种,那当下决定以后一定开始锻炼身体,不然以后每次换个环境就会身体不适,然后把自己弄到这般狼狈的境地,实在是有些凄惨。
诺大的办公室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大事情宣布。
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发展放缓,互联网处在前所未有的热点中,整个大环境下众多企业不得不慎重做出每一项决定,但又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风口,于是每次的董事会都是一场无休止的争论。
封隐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会议中,他去澳洲期间公司谈妥当的项目都能被无缘无故停掉,到现在正式开始提出抛弃原有的线下实体项目,全力转向线上互联网方向,都是他们一步步的谋划,为了让股东们甘愿支持,不惜亏损掉和安致合作的资金。
开阔的办公环境中,员工们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对话框中讨论的便是公司高层会议在召开,但他们一直以为的风暴中心的封总却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实在是有些蹊跷。半年的工作时间接触,办公室的员工只觉得他工作条理分明,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文尔雅,除了上次从澳洲回来那天,周身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让他们都震惊了,更加坚定了他们八卦的心态。况且公司内部一直流传着封隐和库普背后投资人有着某种联系,自从他来之后员工们破天荒的在这里见到了众多不常露面的公司高层,虽然对他的态度又不甚明朗,而封隐自己也鲜少参加公司的各种会议,就更让他们觉得有点避嫌之意。
董事长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沉浸在群聊的火热场面中,待发现还有其他人也一起走来的时候纷纷侧目注视。纷纷察觉自家董事长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以往合作商或投资人参观,自家老板都是意气风发的走在前面,今天是怎么了,跟在后面不说,以往的气场更是被敛去了太多。众人纷纷怀疑这次出现的中年男人是哪路神仙?
众人皆偷偷观察着此刻的状况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封隐走出了办公室,在看到来人之后意料之中的愣了一下,眉头微蹙,但还是走向前去打招呼。
“赵董好,我正要找你谈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好好好,正好我们也是想和您谈些事情。”赵董笑的表情有些僵硬。
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办公大厅的人都听到了那个“您”,一时间键盘声、鼠标点击省全停止了,哑然一片。
“封隐,我本来是和赵董在谈事情,顺道过来看看你。”
“那就去我办公室谈吧。”没有多余的寒暄,封隐直截了当的给出了建议。
旁边的赵董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依旧尴尬的陪着笑脸:“好,那我们就去您办公室谈。”转身引路的同时,不忘环视一下周围的员工,眼神是前所唯有的凌厉。
以至于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纷纷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想保住饭碗,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
门一关上,没等赵董和封景平坐下,封隐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已经决定明天就离职,所有的工作都交接给了钟秘书,进入库普是我个人决定,离开亦是,和封家没关系,赵董不必觉得事情难办。”封隐一脸平静,从进来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直接的在公司摊开,封景平今天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是铁了心要阻止他,只可惜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在库普的未来规划上面。
“小叔,家里的事情就回家再说吧,我还有事情要办,晚上七点到老宅。”说完直接又开门走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比封景平预想中的结果来的更早一些,他来这里是想要告诉赵董封隐就是他们封家的新主人,让封隐无法在库普以普通经理的身份插手项目上的决定,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迅速的抽身走人。
从老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一晚上说了太多的话封隐的嗓子有些沙哑。封家投资了众多企业,库普只是其中之一,下午小叔借口工作去探望他,无非是让公司的人知道他和封家有关联,留在库普是有自己的目的性。如今其他亲戚们也联合起来明确表示要维稳求胜,鉴于前几年投资的众多企业已经成为互联网时代下的佼佼者,他们希望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寻求不变。库普的事情也是他们表明自身立场的态度,而他要做的事情会让积聚多年的资本投入其中,操作风险极大,反对声哄然也是预料之中。
回到市区的住宅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洗过澡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中,窗外灯光照进倒也不觉得过分昏暗。伸手拿过遥控器,按下,墙幕上便出现了一张照片,还是Ryan那天留下的。
画面里的顾宁生刚从梦魇中醒来,茫然又受到惊吓的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像一个受惊的兔子……
这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有多少的秘密?
顾宁生,23岁,德国国籍,生活经历未知,来清洲目的未知。
这是之前李叔递给他的文件内容,什么人的生平可以寥寥几个字就被概括的,她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
如果那些人也一样因为顾宁生国外生活背景而无法调查清楚的话,会很快起疑心,而她多少会受些牵连。
思绪飘然,回神过来封隐不禁有些无奈。
有了前一天在输液室的经历,宁生自己备好了水和小面包,还有一本书来打发三个多小时的输液时间。
一大早医院里就已经是人满为患,宁生找了一个相对角落里的位置,视线还挺好,可以看清楚整个输液大厅的状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小姑娘,也是独自一个人,刚坐下就一直在玩手机,看到好玩的新闻还会乐呵呵的笑着。于是宁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用不带书的,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有吸引力,从他们的行动和话语中猜测他们的过往和经历。有父母陪着孩子的,有同事来探访的,也有一部分是和她一样是一个人来的。
对面的女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拿着老式的滑盖手机,一下一下啪啪的按着按键,好像在完贪食蛇的游戏,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瓶子里的液体,直到一通电话打来。女孩轻轻喊了一声爸,之后便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那边一直在交代什么,女孩一直点头应着,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擦眼泪,就任凭它流着。
刚刚还是专心打游戏的人,如今哭成了泪人。是不是没有人关心之前什么都可以撑过去,但心里依赖的人出现以后一句问候都会让所有的委屈酸涩全部涌出?
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是在巷口,宁生远远的就看到熟悉的背影,挺拔的站在车边。
刚从医院打完点滴回来,她手里还拎着从小吃店买回的粥,脸色仍旧是有些苍白,眼神和他交汇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局促。
“好些了吗?”语气轻轻,封隐仔细看着眼前很是虚弱的人。
“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在思考着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来这里。
稍微一看就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指了指她的左手:“你手上有胶布贴,不难猜出。”他耐心解释。“封凌说你在工作室帮忙绘图,最近都在忙着准备,是不是太累了?”
见她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许是无法忽视她太过憔悴的脸,封隐伸手直接覆上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医生怎么说?”
“好多了,待会再吃点退烧药,明天再去打点滴。”说着宁生还抬了抬手里的袋子:“粥已经买好了。”
“介意我和你一起上去吗?”肺炎烧成这个样子她还能撑着在这和他讲话,心底无端生出一丝心疼。
“可以的,我还要谢谢你来看我呢。”扯起笑容,宁生转身带路。
不够宽敞的楼梯间走着有些吃力,封隐走在她后侧,担心她体力不支一只手始终在她手肘后方几公分处悬空防护着。
开门进去,房间不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物品很少摆放的却很整齐。
有些冷清,房间没有暖气。
“空调坏掉了,所以有点冷。”宁生窘迫的低声解释,“你要不要喝水?”虽然生病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没想到话音未落却被他推到了沙发边按下。
“不用,你坐在这里休息,我把粥给你热一下。”说着还将抱枕垫在后背,让她更舒服些。
封隐拿起粥往厨房走去,留给她一个背影。宁生愣愣的看着他生疏的动作,忽然就想起来了那天在古宅吃饭遇见他时的模样,和现在比感觉像是两个人,不过还是这样的感觉更好,不会那么让人难以接近。
看的太过认真眼睛有些酸涩,眨了下眼睛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宁生慌张扭头看向别处,拿手迅速抹去。
她自然是记起了医院里的那个女孩,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以往的小酸涩会突然间放大无数倍,没有办法招架。
而她或许只是因为长时间盯着他的背影没有眨眼睛的缘故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