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小丫头，让王婆子和彩月带着她去泡温泉之后，李浅曜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绕着院子又走了一遍看着各处的防卫。
当初这温泉庄子买来的时候便是看上这几眼温泉距离京城极近，且是挨着大道的，想要出门散心的时候很是方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挨着大道变成了最令他感到担忧的事情，若是一旦京城里风起云涌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不论是出兵还是有兵攻入，这温泉庄子附近的这条大路都是必经之处。若是圣人的亲兵倒还罢了，但若是有人在这场风波之中起了歹意，亦或者贼人无处可逃的时候往他的庄子里来，这十几个护院子的护卫能不能抵挡住还是问题。
李浅曜背着手走在前面，林萧快步地跟在他后面。
“一入夜就更危险，今晚吩咐下去都警醒着些，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守夜，但凡要有点风吹草动留个人立刻将大家喊醒。”
“是，这话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庄子外五里处也找了人盯梢，若是真有人朝咱庄子来，肯定有人报信。”
这件事情马虎不得，无事发生，只当是多担心一场，一旦有事发生就有可能是大祸临头，李浅曜对于官场毫无兴趣，更并不想成为什么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石头都已经安置好了？”
“是，几块大石头都已经在前后门摆放好了。”
“把前后门给我堵严实了，就是外面有人用木桩子顶门也不能顶得开。这院子并不大，可若我们这些人守一圈恐怕是守不住的，找王婆要了绳子和铃铛，绕着院墙一圈，但凡有人想翻墙而入，肯定会发出声音来。”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之后，李浅曜还是觉得不够安心。他们出门时，李夫人担心他们的安全，特意让护院跟着来，这庄子里本来也有看家护院的下人，但把这老弱妇孺加在一起也就二三十人，还没什么趁手的兵器。若要硬碰硬，那肯定占不得什么便宜，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加强好防备。
“少爷，真的会有贼人朝咱们庄子来吗？”
林萧本来也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京城不管因为废太子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波澜，那都是达官贵人们的事情，自家向来是不沾染这些的，更何况这温泉庄子是个僻静场所，京城里再乱也不该能乱到这里来。可他一向都知道自己主子聪明，连给主子讲课的大儒也时常夸奖他，所以林萧是非常信任李浅曜的，觉得自家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这种紧张感也就传递给了他。
确认各个角落都已经布置妥当，李浅曜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凉亭里坐下之后喝了一口下人送上来的热茶，朝着林萧摆了摆手。
“这都是以防万一的打算，没什么事情固然是极好的，可万一有不长眼的人朝这儿来，我们也得提前做好了防备才行。”
在院子里转这一圈儿的时间，李浅曜仔细地揣摩了这件事情。李家向来不掺和朝堂之中的事情，父亲与朝中势力的交往也并不瞒着自己，不论是与哪一位达官贵人的交往他父亲向来都是不偏不倚的，即便是献殷勤也掐着一个很好的分寸，这也是防止有钱无权的李家被别人当做长熟的猪给宰了。唯一亲近些的只有左如亮左将军府，这还是因为两家的夫人投缘，李浅曜又和黎末是朋友。
一想起黎末，李浅曜的心思又沉了几分。
与自己这种无所谓的心态不同，黎末毕竟是皇族中人，左如亮又是他的师父，想在这场离得远远的不波及到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猜也知道黎末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若是他父亲目前不打算出手倒也好，若是二皇子真打算对这个位置争上一争，或者趁着朝中大乱的时候做出什么逼宫的事情来，黎末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随在左将军左右。黎末在二皇子府当中就像是个毫无存在的人一样，便是二皇子府里受重视的奴才都比他得他父亲青眼，若不是10岁那年正巧得了左如亮将军的青眼，黎末如今还不知道被挤兑在哪个角落里呢。
只希望左将军在这场风波之中也不受波及，黎末那小子的生活也能好过些。
而那小子若是一心要跟着左将军去边疆任上，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好好的道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与外面院落一墙之隔的温泉之中，在这里泡温泉的主仆两个的气氛则轻松得多。
彩月这丫头一心想要泡温泉，如今得偿所愿之后倒比阿茵这个主子还开心些，只穿着亵衣的泡在温泉水当中，圆乎乎的脸蛋上添了两抹红色。而另一边的阿茵把头发在头顶上梳了两个揪，坐在温泉水里撑着脑袋发呆。
“小姐，要是天天能泡温泉就好了。”
阿茵看着彩月一脸憧憬的模样，不由的笑出来。
“那你看着温泉庄子上哪个护院长的好看，你让你娘把你嫁到这温泉庄子上来，便能日日泡温泉了。”
“小姐又打趣我，等小姐与大少爷成了亲，这里便也是小姐的产业了，彩月就来去自由了。”
小丫鬟想的还挺美的，阿茵红着脸敲她的脑门。
“等到日后啊，要把什么事情都交给彩月来做，别说是泡温泉，连绣蝴蝶也不能了。”
“小姐只会欺负小丫鬟，算什么有本事。”
两个年龄相仿的主仆俩就在这温泉水里闹开了，你泼一下水我泼一下水，没了在家里的拘谨约束，才更像是这个年纪活泼开朗的女孩。
黎末赶到左将军府里，还没来得及把前因后果跟左将军讲清楚，皇宫里派来宣读圣旨的太监就已经到了。黎末扯着左如亮的衣摆想跟他先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则轻轻地拍了拍自家爱徒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惊慌，自己冷静地跪下来接旨。
圣旨内容则与圣上在家宴上说的无二，只是多了些冠冕堂皇的边关如今不稳，朕器重重大将军，大将军也不要让朕失望，即日便领兵前往边关守卫，并没有提到废太子之事。
“左将军，咱家要回宫复命，也请左将军给大家一句话，大军何日能前往边关？”
“公公容秉，如今年关将至，天气又无比寒冷，即便要整军前往，怎么说也要年后了。”
前来宣旨的太监则冷笑一声。
“左将军，为国镇守边疆还能掐日子不成，圣人的意思是，三日之内务必启程。”
“这……”
“左将军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微臣遵旨。”
太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拿出了一张圣旨。
“左将军，圣人怜惜您儿子们战死江场，如今三公子就不必跟着去了，沈将军原来的旧部会拨一支给三公子，那可是最精锐的晏林军，足以见圣人看重之意。”
“晏林军？”
“是，左将军，领旨谢恩吧。”
左如亮无可奈何的领旨谢了恩，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太监，心里却是一阵的无可奈何。沈言卿原本的旧部如今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圣上想要完全的把他的势力拆解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剩下这支最精锐的晏林军，他们都是沈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精锐之师，最是忠心不过，又都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圣人即便有意想要拆掉他们也难以下手。
他自己和沈言卿向来不和，如今把自己唯一成年的儿子留在京城，又把绝不可能乖乖服从命令的晏林军给他带，既是警告也是威胁。
“师父，圣上废太子了。”
“什么？”
手里握着圣旨的左如亮还没能接受晏林军的事实，刚刚坐下就听到了黎末这样的话，猛地又从座椅上站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上午的家宴上，圣上离席了不到半个时辰，回来脸色就极为不豫，下令废太子，且………”
“且什么，你这孩子今日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整个皇族之中，若有人对黎末是和颜悦色的，便是他这位从出生起便受人瞩目的皇叔，黎末对他有着去倾慕之情，如今就更难把他的处境说出口。
“圣人……圣人下令将东宫的所有宫人斩首，且让皇叔观刑，我从宫中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斩首了几十人了。”
因为太子对他和颜悦色，东宫的宫人们也一向是尊敬他的，黎末时常去东宫请安，一来二去跟那里的宫人们也混得脸熟。
但如今他认识的那些宫人，恐怕都难以逃脱圣人的铡刀。
左如亮将军听罢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跌坐在座椅之上。
“如今边关本就不稳，京城里再这么一闹整个国家都……唉……”
消沉不过一刻钟，便抬起头来看一下自己的管家。
“去，将我的副将们都叫到家里来，便说要商议守卫边疆之事，要快。”
朝中除了圣人的亲兵之外，现在就属于他手中握着的兵马最多，再剩下来的就是各方的一些人马与沈将军的旧部，只要他管住了自己的兵马，京城就不会乱到哪里去。
管家匆匆离去之后，左如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色焦急的黎末，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
“如今圣人轻信宦官与方士，心思琢磨不透，太子之事……你也别太难过了，便是废了太子，至少太子还活着，事情会有转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