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彩月的话,阿茵只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她已经大体与付老板商量出了对策,佃户们人数众多,又是常年在庄头劳作的庄稼汉,力气也不容小觑,更兼着没读过什么书,道理恐怕也不好讲,闹起来不可收拾。
她与付老板对视一眼,都急匆匆的穿了衣服,吩咐彩月让肖妈妈他们组织着众人,还在阿茵来的那天举行集会的地方让众人集合,就说主家会安顿好一切,且不会让大家吃亏。
彩月领了话自去与肖妈妈召集众人集合不提,阿茵与付老板借着穿衣服的档口也在抓紧时间说上几句话。付歆依待会是不打算开口的,主事的人多了反而让佃户们不知真假,不如都只让阿茵一人做主出面。
“你待会儿与佃户们说话,态度万万不可太过慈软,这世间多的是蹬鼻子上脸的人,若是让他们觉得你好说话可欺负,后面可就更不好收拾局面了。”
阿茵心里紧张的很,面上却强装着镇定,朝着付老板点了点头。
“我明白。”
便是装也得装出个镇定自若的样子来,若是在这儿漏了怯,后面便更不好处理了,说不定还得连累他人。
两个人收拾妥当之后,阿茵便由彩月扶着,坐在了已经集合好的众人面前的主位上,一如她第1次过来跟大家见面。付老板和魏老尚书不放心,便在左右两边各置两张椅子,他们坐在这儿也算是镇镇场子。若真的有故意闹场子的人,手里的刀剑可都是无情的。
底下的人吵吵嚷嚷,阿茵坐下之后没急着开口,先是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神色,有些人神色惊恐不定,但也有些人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他心里估摸着这些佃户在谢庄头这里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有些跟他走得近一些,得他信任,便是分成也分得多些。只是单纯多一副口嚼的佃户,此刻只是担心主家之后的分成与他们不利。但若是在谢庄头这里得了好处的此刻,恐怕就是真的想要闹事了。
阿茵看了站在自己身侧的肖庄头一眼,肖庄头得了她的示意,清了清嗓子及洪亮的开了口。
“小姐今日让大家在这里集合,是有几件事情要跟大家说得清楚,请各位稍安勿躁,小姐自会一样一样的把事情说清楚。”
肖庄头生的正派,说话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坦坦荡荡,不管在庄子还是在离府都很有些威信。他这话一说出口底下有一些交头接耳的人就自然立志,等着他说下去。阿茵看着这些人的脸,想着这些就只是想求个安稳的人。但即刻也有人闹起来,阿茵便想起来,这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没精打采的站在下面的人——这样想想,这恐怕就是逍遥膏的作用了。
“谢庄头这些年带我们一直不错,主家来了说绑就绑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们可还能信任你说出来的话?”
只要有人挑了头,就立刻有人附和。
肖庄头还不曾见过这样无礼的佃户,即刻就怒斥他。
“主家还不曾讲清楚缘由,你便就在这里吵闹,来人,给我拖下去。”
这也是阿茵与他叮嘱好的,若要有人挑起头来找事情,就要杀鸡给猴看的先处置他。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当即出来把那个瘦弱的佃户绑了,嘴里塞上了准备好的粗布,丢在了树桩底下。
众人的神色便都露出些惧怕来,一时间也没人敢说话了。
肖庄头这才满意的继续说下去。
“谢庄头干了我西梁国律法不容的事情,主家自然是要绑了他,还要将他送至官府告罪的。这庄头平日里主家不来,诸位是否参与其中,可也说不清楚。”
这话一说出口,当即就有一个站在前方年上了年纪的佃户连连拱手。
“谢庄头不曾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我们更不曾帮手,肖庄头这话可从何说起?”
肖庄头这会儿不喊着捆人堵嘴了,朝着老者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凡是触犯律法者自然都是小心行事,不叫旁人知道的,诸位有没有参与其中,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可若是让了官府来查,诸位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可不就是任凭官府说话了?”
魏老尚书曾是官府的人,听他这样说话忍不住咳嗽两声,阿茵就自然的接了口。
“我初来老烟庄,观得这里民风淳朴,心里也就明白,诸位肯定不会是触犯律法的人,谢庄头肯定都是背着诸位行事的。”
肖庄头唱白脸,她来唱红脸,刚刚说话那位老者脸上即刻露出点笑意来。
“主家明察。”
阿茵从座位上站起身,看着下面规规矩矩站着的人,按着之前与付老板商量好的法子与他们说。
“可是谢庄头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烟庄必定是留不了诸位了。”
“主家小姐,我们都是赖着土地为生的佃户,您若是要换庄头,我们也无话可说,可您要赶我们走,我们日后如何生活呢?”
被主家赶出门的佃户,又有哪家主家还愿意收呢?
阿茵朝说话的仆妇笑笑,她生的漂亮,人笑起来又和善,那位仆妇脸红了红。
“求主家莫要赶我们走。”
“诸位也莫担心之后的营生,我已经替诸位想好了,佃户替人种地辛辛苦苦也得不到什么,不如自家有几亩薄田。待会儿各位在肖庄头这里登记,也对着谢庄头给我的人口簿子,但凡家里有一口男丁的,分一亩下田,若是不想要田地的,也可折成银子。若是要田地的,可在这周围几个县城里选,价格统一由肖庄头去谈,谈好了就挂在诸位名下。”
底下的人聚集起来的时候,原是想着以后的分成不可能这么高日子又要难挨了,这才被有心人揪着早早的在这里聚集在一起,却没想到主家绑了人,说了谢庄头的事情之后还能给他们置田地。
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主家小姐……主家小姐可是说真的?”
看着面前的仆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阿茵笑着点点头,让一旁的彩月打开手里拿着的一个匣子。
“这是准备好的现银,诸位做好登记便可说到底是要地还是要现银了,我们现称现结。”
诸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谢庄头的生死,哪有自家的田产,银子重要,一个个喜滋滋的跪在地上感谢主家恩典。
阿茵摆摆手叫了起,让他们自去排队登记。自己则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看似是端起茶杯来喝了口水,实际上是松了口气,用手帕擦掉了手心里的冷汗。
只要佃户们不闹起来,此件事情便算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