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
卯时,李县令久久还未上床歇息,他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人口失踪案,乍一听没什么奇怪,光是一个苏州便有七百六十三户人家,一户人家最多的有二十五口人,最少也有四口,撤掉外面来的乞讨的三十五人,近年来,乞讨的越来越少了,县衙关押的囚犯也少了小半。犯罪之人死刑缓刑的都有,奇怪的是均是染病而死,匆匆处理。
当他察觉到古怪的时候,已经晚了。
匆匆给朱衙丞递了拜访帖,石沉大海,上门去拜访的时候,那个朱衙丞竟明摆着要贿赂他,让他不要再管这事。一气之下回来,便自己派人查了一查,只不过随手查了一下,竟得知苏州县在前年发生了五十八起人口失踪案件,今年还在增加,因为五十八起人口失踪案件都是发生在小村落或临远一些的偏僻小地方,报上来的案件没得到解决,也不知为何这些人也没再追究。李县令细想这其中奥妙,只猜到一个点,但其中深究的后果,李县令不敢细想。
一日,他与其他地方的地方官小酌一杯,相谈甚久,一聊之下,发现他们镇中也有类似的人口失踪案件频频不离奇的发生。
“没办法,不好管,查案这种事不是应该由衙丞管,我一个小小一个小地方官,管着下面还要顾着下面,让我怎么给他们找孩子!怎么找!”
“哎,原来你们那边.....”
“失踪的人竟有那么多,真的是奇怪了,莫不是?”
“千万不要去深究,这种事若县衙不管,我们小小一个地方官,既没靠山,也没浑厚家底,随随便便就能惹来祸灾,乌纱帽保不住就算了,别把命也丢了。”
那时候李县令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怪友人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当年当他用一篇文章取得皇宫三等文官的职位之时,他也是心如莲,满腔被经书所净的热血,一心要改革皇宫的瘴气乌烟,到了皇城,他经受住了宫中的人欺辱,威胁,诬陷,谋害,很快,一个窃取文章的帽子死死的扣在了他的头上,使他身心疲惫,只好夹着尾巴被贬回乡做个小官,回乡之后,他已然没了以往的风姿,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做官。
李县令明面上听取了友人们的建议,不再私查这件事。暗地了默默的关注着人口失踪案的发生,终写了一本折子传给了当今圣上。
那本折子如同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他心也如此。
就在惊蛰之夜,他收到来自皇宫黑衣卫士的皇帝的亲笔密函。
字迹如狂风劲舞一派傲味。
静待府邸,切勿打草惊蛇。
到了初春的头夜,他又收到了来自皇宫的密函,不过他看完之后不太确定这封是不是皇帝的亲笔,字迹虽像....感觉却很不一样。
扶衣为朕亲信,正前往苏州探案,务必盛待。
扶衣?李县令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拿出一个匣格,从中拿出上封皇帝亲笔的密函,两封放一起对比一番,字迹确认是一样,便放回匣中。
自从前些日子碰见了江湖人称扶衣公子的少年郎,李县令便彻夜不眠的将自己近些年收集的统统拿了出来审阅一番,想着找出一些有利的证据拿出来。
鸡鸣。
李县令和紧了外衣,这两日休息不足,自己也感觉实在是乏得紧,将桌上的纸卷统统摆齐了放回了书架。
书房中摆着个不大的软塌,李县令执着油灯走过去,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将油灯吹灭,李县令没注意,将油灯放回桌案,现在天蒙蒙亮,接着外面的光,房间依稀还是能看清的。
同时,李县令惊觉塌边依稀坐着了个人,那人得衣着面目李县令无法看清,却能看见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凶器。
李县令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是要喊人,还是问话。
“你是朱衙丞派来的?”
察觉到那人的危险气息,李县令也不多说话,若自己难逃一死,至少,也要知道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谁,自己为官以来,从来都是以礼待民,真做了要命的事,就是将朱县丞的丑事上报给了皇上。
“哼呵~”那人轻笑了一声,李县令才发觉那人是个女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坏了人好事,自然难逃一死。”那女子起身缓缓靠近了李县令。
李县令也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是个艳丽的女子,手里拿着半臂的短剑,泛着冷光。李县令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倒也不怕不惊了,书房隔着两条廊的就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的房间,临近的便是与自己相伴二十二年的老妻,府里都是至少三年的老仆人,一旦喊叫出声,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妻儿,这个危险的女人也不知回做出什么事,倒不如安安静静的被她杀死在书房中的好。
想到此,李县令站在原地,缓缓闭紧眼睛。
秋香举起了手中的软剑,贴向了李县令的脖子,道了一句:“算你识相。”
秋香还未一剑刺进去,那把软剑突然被注入一道危险的力道打了出去,秋香毕竟也是一个女子,事发太突然,秋香惊得脱力,剑便直直的打了出去。
而后,一股冰冷的寒气触上了秋香的软腰。
秋香一下便镇下心来,腰间的寒气带着胁迫的意味,说明来人也并非想取她性命,不然凭着那令人发寒的力道并不是顶上她那柄软件,而是她的心窝。
“看来,那时并不是我的错觉。”秋香潜伏在院中之时,若有似为的感觉到几分奇怪,几次察觉到暗处的视线,翻找了几番也没找到,才作罢,现在......
“无意冒犯,望女侠手下留情。”察觉到对方与自己还是相当有一段差距之时,景华将抵在她腰间的短剑放回袖中。
秋香从容回过头,一张毫无掩饰的张扬的艳丽的面容出现在景华的清冷冷的眼中,倒是秋香对上景华纯粹俊秀的五官不容忽视的紧张了一些,但还是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指派而来?”
“当今明帝。”
秋香怔了怔,抱拳道了一句:“如此,那我便退了,告辞。”从拾回了地上的软剑,从容的翻窗出去。
江湖有江湖的清明规矩,朝廷有朝廷的明暗制度,两者从不各冲其中,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特别是上位五年以来的当今明帝,年纪轻轻,却舍得有当,深得众心,是个当之无愧的“明帝”
这短短一瞬,从鬼门关来回一遭的李县令匆匆对着面前的人磕首:“多谢扶衣少侠的救命之恩。”
“无需多言,公事公办罢了。”景华说着上前将大他小半辈的李县令扶起。
李县令感叹面前从容自得的少年不愧是当今圣上的人,一面将自己近年呕心沥血调查来的书卷暗格交付与他:“这些就是我四年时间调查来的,均是那朱县丞的贩卖人口的记录,信息不太多,可能会对少侠要查的苏州县人口失踪案件有利。”
景华打开,拿出一本匆匆翻了一翻,这上面信息真的少了些,确实无用,景华将那卷宗放回,对李县令说到:“查案已结束,今日午时,劳烦李县令将周圈县令,衙丞,衙差各官员明日午时召集到露邢台,若有不从者....”景华从怀中拿出一个“如朕亲临”的卵石大的金牌丢给大惊失色的李县令。
“这这这.....”李县令双手端着上面刻有明帝之名的金牌接不敢接,丢不敢丢,彷徨如火上蚂蚁。
“懂了?”景华像是想起了一些别的,随意的提了一句:“顺便派些人现在就将穗通江两个渡口都封锁起来,不出多时候,那些能断罪的“铁证”自行上岸。”
李县令强稳住心神,将手中至高无上的金牌收好,道了一句:“好”
回到悦来客栈,景华才站在木梨房间的门口,便听到里面有陌生的男声。
“砰”地一声推门进去,木梨与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衙差同坐与木桌两端停下交谈,皆一副愣住的神情看向大门。
木梨欢喜的道了一声:“景华,你....回来了啊。”
那道突然升起的怒火在一瞬便被温情浇灭,木梨看看被吓蒙了的衙差,又看看门口的景华,那意思景华了然于心,将两扇差点被腿烂的门合上,悠悠的开口解释了一句:“没控制住力道。”
苏子晗回神之后惊喜的喊了一声:“扶衣少侠!”
景华在木梨的示意下坐了下去,木梨解释道:“苏衙差好像有一些关于人口失踪案件的线索,我....我就把我们此行目的告知他了。”
苏子晗忙不迭的点点头:“放心,扶衣少少侠,我虽然没啥特别大的本事,但我可以把我知道所有关于人口失踪的案情全部告知于你。”
景华看向小心翼翼关注着他的木梨,暗叹了一声,抬手放上了木梨的头上,感受想念已久的香软的发丝,沉沉的说倒:“不用担心了,这个案件到明日便会结案。”
“什么?!”苏衙差与木梨皆是一惊。
“所以....”景华看向苏衙差:“苏兄弟尽可先走等消息。”
言语,神情之间的拒客姿态相当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