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晗跑到了大街上,两侧的房屋有的透出些光亮,有的紧闭房门,漆黑一片,他像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的跑着,刚窥探的一幕令他真真切切的感到害怕,试图不去想,可脑中还是清晰的回想着,冲击着他的心脏。
苏子晗跑累了之后停了下来,扶着冰凉的墙壁气喘吁吁的坐了下去。
暗黄的油灯,那个常年上锁的破旧的衣柜里,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一头糟乱的头发,只披着一条单薄的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油灯暗黄的原因,裸露出来的皮肤看着暗沉脏黄,她口中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带着污垢黄渍的长指甲,手脚并用的从衣柜中缓缓爬了出来,林大哥冷冷的坐在桌边,桌上放着凉透的米饭跟汤药.....
那个女人是谁?
鬼?
尸体?
还是活人,不管是那个,都给一向以仗义示人的林大哥添上了诡异。
那个沉稳可靠正义的林大哥为什么会将她关在衣柜里?为什么林大哥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那么可怕?为什么自己会想不通要过去窥视?
坐在地上的苏子晗恍了一会神,他甚至有一万个问题想不明白,对了,去报官!
不行,自己就是个衙差,林大哥还是衙头,想起来,自己能进入苏州县衙作衙差,还是林大哥全力举荐的。
整个苏州,他还能找谁.....
枉死的囚犯。
老乞婆丢失的孩子。
藏了一个如鬼形的女人的林大哥。
仿佛有一团迷雾将自己笼罩了起来,霎时,苏子晗找不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他疼苦的想到了很多事,浆糊一样的小脑袋来不及想,他自己一下子站起身来,朝着悦来客栈走去。
那荒废的山神庙中。
刚被解救的众人劫后余生的欲要对景华道谢,若不是这个人救了他们一行人,后果定不堪设想,景华对这些也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坐在石像的脚边闭目休息,又像是在沉思。众人见这位恩人在休息,纷纷对眉目富贵俊逸的常知书感激涕零。
常知书正非常受用的享受着众人的火热的崇拜感激之中无法自拔,斜眼却瞧见了一衣衫破烂,只在外面围了一件男人黑色的袍子遮身。
那女子期期艾艾的靠了过去,轻声的说了一句:“多谢公子再次搭救。”发丝缭乱,眼神楚楚的望着还是不答话的景华时,她轻轻的坐了下去,过大的外衫将她瘦弱的身子包的严严实实,坐在面若面瘫,身姿拔俊的景华旁边,倒添了些小鸟依人的风味。
察觉到身边坐了个人,景华睁眼淡淡的看了过去,只道了一句:“无需客气。”
一句话虽淡薄了些,却也让吕月面目越发红润,心神也随之荡漾,羞涩的抬下了眉目,婉言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若.....”
景华抬手无言却狠绝的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吕月是何等的心窍玲珑的人,如此赤裸裸的动作,没来不及思考,她便如坠冰潭。
“给公子造成了困扰了罢,对不起。”丢下苍白的话便起身小布跑开了。
吕月似觉得冷了,将身上的衣服裹的更紧了一些,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很快,他们劫后余生的感情慢慢被滔天的怒火所平替,纷纷争问起被关在笼中的周詺他们。
他们有的是出身贫困的村民,有的是家道中落的孤子,有的是在外游山玩水的少爷小姐,身份差距之大,唯一的共同点都是落了单迷晕之后强行掳走。
老道只静静看着窗外,先琼这个传闻中的“大善人”倒是被这些人的怒气冲天的架势吓住了,那帮土匪不管怎么踢打,被景华伤的很了,眼睛也睁不开,打的重了,也只是哼几声。
周詺心只现在无法补救,面色如灰的等死。
一男人忍不住火气超笼子吐了一口清痰,恰好落在了先琼的脸上,先琼脸色不妙的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不过是一帮低贱货物,不过是满足我们口腹之欲的盘中餐,真想挑出你们的手筋,清水煮熟之后,与南杭美味香料拌在一起,加点陈家的香醋,弄点小青葱浇上煮的无比浓郁的小鸡汤。”先琼一改眉目慈善的大善人的脸,痴迷的说着:“人的手脚筋比牛筋软,要凑一盘地要十个人,这不过是我平时的小吃而已,我最爱的还是那些美人的玉峰,唇舌,一刀划下,热腾的血液喷洒出来,两个不大不小的玉峰吃起来更加美妙,人的全身都是至佳的好东西呀,不管是放在火中烤,还是蒸,或是煮,还有那唇瓣,那软舌!只要是从美人身上下来的都能凑一桌美味佳肴。”
绘声绘色的话语,带着一股接一股的恶寒笼罩了被吓呆了的众人。
小孩子们没听多久直接跑门口大吐了起来。
常知书更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色,愣愣的坐在景华旁边,呆呆的道:“我一直以为这个先琼大善人是个色中恶鬼,原来.....是吃人的恶鬼。”
说完看向景华,本以为景华要么一副同仇敌忾,要么不为所动的神色,结果看到景华极其认真的听着,察觉道常知书惊诧的视线,景华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荒山野岭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窗外一团黑,笼子里的先琼撕破了陈年的面具,大肆的道着自己近些年的“珍馐佳肴”。笼外的人皆是一副难以言喻的难受的模样。
常知书跟着他目光看向窗外,猛然想起昨晚杜邵三娘子秋香的对话,看向景华,景华现在沉沉的看着自己鞋子,也不知是想什么,常知书斟酌再三还是道了一句:“郦商买卖人口的直接被我们倒窝了,这个苏州县县衙买卖人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郦商跟苏州县丞还有这一出生意,我们一回去就得跟得把这个消息递出去,早些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我想起来,昨天杜邵和派秋香暗杀李县令,你说.....现在他是不是.....”
景华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常知书说话,看着自己黑靴子的鞋头,那里沾染上不知道是谁的血,凝固成了一个个块点。
常知书见他依旧不说话,也止住了话头,非常不想让景华厌恶自己,内心还是十分想与他交好。
景华默默起身,开口道:“你待在这儿看着他们,我先回苏州县,天明,你再将人带回。”
常知书下意识想要拒绝,仅仅两天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常知书下意识想着待哪里都比待在景华身边更要安全。
景华挥开堵在笼外的人,毫不客气打开了铁笼,拎出了缩在角落的人贩子。
“别别别别杀我!我也也是被逼的!”被拎出的那个人贩子抱着头哀求道:“我什么都说!别别别杀我!饶命啊大侠!”
“现在回苏州,可知道路?”
“知知道路。”人贩子深知自己这条贱命掌握在景华的手中,只得瑟瑟的望着。
“可以饶你一命,现在出发苏州,要最快的路程。”
“大侠,真的?”
没等景华开口,关在笼中另外一人贩子急忙伸手拉住景华的裤脚,哀求的说:“我也认识路!大侠!求你饶命啊!”
周围那些恨不得将笼子的人随碎尸万段闻言恨恨的变了神情,却无法多说一句话。
“时间紧迫。这人就留给你了。”景华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常知书想要说什么,见他那么急匆匆的模样,只来得及说一句:“那你多加小心。”
跟着景华到了门口,与夜色融为一体。
人贩子将景华带到他那艘破烂小船上,察觉道景华是个狠辣角色,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挑绳,划桨,开船带着景华走水路回苏州。
船头船尾都点了一盏油灯,半夜的水路不好走,周围一团黑,若不是这两盏油灯,景华只觉得自己被这团黑暗深深吸了进去。
人贩子划了数刻,越发的体力不支,气息越来越不稳,但还是哼哧哼哧的划着桨。他平时划不了多久,只不过秉着求生的意志,多划了片刻。
景华见状只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很快的,已经划了大半个路程。”景华一出生,人贩子身子不由自身抖了抖,也不敢回头看,只说:“虽然现在湖黑湖黑的,我我从小就是在苏州周围河段游走打渔运送货物的,不过日子实在过的紧了,才跟大黑子做这种勾当。”
景华打断再问:“还有多久?”
人贩子赶紧回倒:“最最最前面就是穗通江了,大概两柱香。”
景华从舱里拿来一个桨,站在船头一起划了起来。
人贩子不再多言,继续划动着。
不出一炷香,人贩子看着前面一点点光,惊喜的道了一句:“大侠,前面就是了。”
船轻轻靠了岸,人贩子将船上的套索一甩套住了桩,景华环顾四周,还真是熟悉的穗通江渡口,人贩子还没来得及下船,后颈一疼,人就昏了过去,景华从舱里拿出一条麻绳,三两下将人捆的紧紧的在丢回了船舱。
景华下了船,抬头望天,天色现已蒙蒙亮,随意猜测了下时间,又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