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冲的最后一番话深深的冲击着在场所有人,但,为了杜绝后患,该怎么就绝不留情。
“苏州县林二冲,年方三十八,生囚家妻,家藏赃银,现与苏州县朱友石贪污受贿,知情不报,恶行满满.....”李县令念完册上的所有之后,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死罪难逃。三日后午时行刑。”
满堂寂静之后,一位衙差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等一下,县令大人。”
“请大人!撤回前言,从轻发落。林大哥家中还有个病女,若是没了林大哥,那岂不是白白看她送死。还有衣柜中的.....林大哥之妻,现在虽神志不清,至少也是活着,家中一妻一女,林大哥也是家中唯一。请县令大人酌情处理,再看在林大哥为县衙,不,为苏州县做了那么多的.......”那衙差苦苦的哀求着:“我们这帮弟兄全是林大哥扶持上来的,我也算在县衙待了三年的人,林大哥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任劳任怨,苏州县衙大事小事都经过林大哥之手处理完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些一字排开的衙差闻言,不约而同跪在了苏衙差的身后,一同道着:“恳请县令大人酌情处理。”
李县令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有义气啊。”木梨看到这幕感叹了一句:“林衙头竟然有这样的兄弟,景华,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感动。”
景华思考了片刻道:“林衙头真免去死罪又如何,回去之后,还要养个女人,家境如此困难,若不先改善他的家境,他能生囚妻子五六年,早就不将那妻子当成活人,迟早回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痛下杀手。”
木梨听的目瞪口呆,却无法说出一句话辩驳。
“还有,那个女人的腹部好几道新伤旧伤缠绕一起,你还觉得这个林二冲真如平时那样仁义心肠。”景华轻轻的说道:“有些人只要做过一件坏事,一旦被发现,就必须付出代价,”
木梨心头一颤,景华又是这样冷淡薄情的眼神,虽没注视在她身上,她还是觉得如坠冰窟,木梨握上了景华手掌,企图用手心的热量驱散景华的冷淡。
景华默默的握紧了木梨带着薄茧的小手,嘴角轻微的勾起了一点弧度,眼中的冷淡像是被清水洗涤了一般,柔和了周身。
屏风前面的李县令将身后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非常强硬的将景华那番话圆润了一下驳了回去。
“可是,林二冲家中的妻女可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等死吗?”那位衙差反问道。
“不过,林二冲的妻女真的是太可怜了,若能将她那疯病医好,情况就好转许多了吧。”
“看来你是有把握了。”
“孩子的痨病若是救治恰当,只医术高明些的医师下些治根的药,好好调理,自会好的。而那林二冲的妻子看似也不是疯病,只是害怕的失去了神智,真正的疯病是无时无刻都处于发狂的状态,可你看,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柜中,也知道吃些东西,只要找个懂人体穴位的医师扎几天针便好。”
李县令一五一十的将听到的木梨的原话圆润了一番驳了回去。
“真的,真的能治好我的女儿...”本一言不发的林二冲颤巍巍的抬起了。
李县令沉沉的点了下头:“放心,本县令定会找个艺术高明的医师给你家妻女治病。”
李县令的认真的表情好似打动了一心求死的林二冲,他突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趴到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计头:“多谢!多谢县令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朱友石如何将那些囚犯私自运送出去,得来多少银子,我都说!”
“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永世不得为人!”
退堂之后,木梨找上李县令,力荐自己给林二冲的妻女治病,李县令没有多言,让两个衙差将衣柜搬到县衙内室,也派人将林二冲家中卧病在床的女儿一同带过来。
木梨此时一心想着如何治好封闭六年的女人的“疯病”,景华陪着她回了客栈,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医用小包还有一个人体穴位的画册又赶回县衙。
近处观察这个木头衣柜,门上雕着几只喜鹊与杜鹃,若不是那几分突出的刀刻的划痕,和不知上面原因划出的擦痕,看起来还是相当喜庆的,再想到那个令人惊悚的女人,木梨内心又涌出几分害怕的感觉,景华在旁静静的等着,木梨深吸一口气,正要打开衣柜门,却被敲门声惊的差点惊叫出声。
不过,是门外的敲门声。
“在吗,扶衣少侠,木梨姑娘,县令大人排我过来协助你们的。”苏衙差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二人。
木梨心想着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个帮手,再看景华一脸暗色,露出软软哀求的眼神,景华只好无奈的点点头,木梨便欢喜的上前开了门,让人进来了。
“需要我做什么?”苏衙差暗戳戳的犯上几丝红晕,看起来很是认真。
木梨深思熟虑之后说:“你来开柜。”
......
苏衙差踌躇的几下,看看离他们十步远的木梨姑娘,对上景华极其认真的表情,只好豁出去一般的拉开了柜子,柜中的女人像是蓄力很久的毒蛇,仰起了身子对着被吓蒙的苏衙差的脖子奋力一咬。
景华眼神一凌厉,一手劈了下去,那个女人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的倒在了苏衙差的身上,这番动作简直要了苏子晗小半条命,全是骨头,太过磕人,想到儿时抱过的五斤的树枝柴火,还有身上一股猪肉馊臭的怪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一时的害怕,让他甚至感觉到伤口火辣辣的烧起来,苏衙差强按捺住反手将身上的疯女人推出去的冲动,默默的接着女人脏臭的身子。
木梨稍稍走近之后也闻到了便说:“打几盆热水,我先给她擦洗下身子,景华你别看,你们都去门口待着,快去。”
说完木梨抱着未着一物的女人将她放到了床上,景华与苏衙差被赶了出来打热水。
“扶衣少侠,你就在这边等着,我去打热水便够了,万一里面有情况,你也能及时帮助木梨姑娘。”
景华认同的点头应下。
之后,苏衙差又叫上两个衙差,来来回回换了十多盆热水,换了三条试巾,另外两个衙差有事先被叫走了,留下景华与苏衙差继续在门口等着。
苏衙差崇敬江湖少侠扶衣公子的事情在县衙不是个秘密,哪个茶楼小馆说书的要说扶衣少侠的事迹,他总是风雨无阻的跑去听遍,心满意足的回来。
现在就与扶衣少侠旁旁站着,虽无言,但他越发的紧张,脑中不住的回放着之前听说书讲述的扶衣少侠的事迹。
“那偷抢官银的大盗是何方神圣,各位看官可知道,那可是连吴彦,农民出身,力大无穷,第一次抢官银,那些皇宫出身的侍卫全都落败与他,逃窜三月五日还没被抓到,悬赏金额达到两千两白银,结果在逃窜成功的三月十五日之后碰到了江湖毫无名气的扶衣少侠.....那个大盗与他那三两个弟兄一见面前不过是个连他脖子都未到的小子,不住的耻笑着他,污言秽语的辱骂着.....扶衣公子也不恼,安静听他说完之后,温和一笑将手中剑回了鞘,轻功向前,大盗的肚子被猛击了一拳,只一下便教他骨肉翻滚在肚,好了,那个大盗便知道此人与以往那些人不同,他的弟兄见他被袭,一下子火气上涌,全都迎了上来.....”
“今天,讲够了扶衣少侠追击大盗恶人的事迹,昨日竟有个闺中小姐追问小生扶衣少侠在江湖有无桃色趣闻。”板子一响,激动人心:“好,咱今日就讲讲扶衣少侠出江湖三年,三年之间....这种与深闺小姐擦边的传闻.....一件都没有。”
“那牧童听闻那人的问话便差不多猜到这人是个江湖侠士,也是与之前带着刀剑人马的人是一道过来驱逐土匪帮的,但在山中久了,见着人完全的过来,残缺的回去,见那人一个人,腰间就配着一柄剑,何等贵气偏偏公子的模样,便劝慰了几番.....”
“今日就讲暴徒袭击水溪村,扶衣少侠一人强敌十三个恶徒的江湖事迹.....”
苏衙差越想越紧张,不由得不停得揉捻着袖子,这是他缓解紧张得一个小办法,还是有点效果的,苏衙差润声想要说几句,打破这令他难受的安静。
屋内却传出一声心惊的喊叫:“啊!景华....”
苏衙差还未多想,景华已经紧张推门进去,苏衙差这才感觉到屋内木梨姑娘出事了,便也跟着进去。
只见床上的那个满头黑发的女人已着装整齐,却面目狰狞的死死的掐着木梨的脖子,双手用劲之大的显露出青筋,木梨无力的被她压在下面,呼吸困难的张着小口,满脸通红。
景华一步上前,单手将那个女人提走摔了出去,万分紧张的查看着木梨脖子上有没有伤势,苏衙差看向被摔在地上的女人已晕厥了过去,便上前着急询问道:“木梨姑娘如何?”
此话一出,苏衙差才觉得几分不对劲,景华满眼紧张的神色深深让他感知到木梨与景华的关系非同小可。
木梨被景华环在怀中,缓了缓,面上不自然的潮红褪去,木梨看向景华道了一句:“没事,没有见血。”
木梨看向地上的昏过去的女人万分庆幸的道:“还好我将她手脚的指甲都剪了个安静,给她口中绑了布条。景华,我没事的。”
景华细细的看过木梨身上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松了松神色,而后又严肃厉声道:“这个疯女人随时都回醒过来,我还是在这里看着你。”
木梨点点头,以她对景华的了解出了个这么个小插曲,就算她不同意,景华也不会任由她的。刚刚的情况真的太过危急,若非景华时时刻刻在门口候着,这个女人的手劲足以掐死一个成年男性。
紧接着,木梨让苏衙差将地上的女人抱回了床,打开了小包袱,针灸包中里面分列着粗细长短不一的金针银针,还有一根小蜡烛跟精巧的银灯架,木梨一鼓作气的将蜡烛放上灯架,景华上前点燃,一个细长的银针在她手间揉捏烧红,又翻开了一册子,看了一眼,轻轻拨开了女人的头发,下了点力道按了几下;“找到了。”轻轻扎针,如此这般,很快女人的头上扎了四排的银针,两排金针才作罢结束。
“这样便好了吗?”苏衙差问。
木梨一边将女人手臂的袖子高高挽起一边解释说:“现在只能让女人冷静一下,要施针十日,一日三次,一次半个时辰才有可能会好,想看疗效至少在施针二日才能看见。”
“还有,给你们看这里。”
木梨专心的将床上人的袖子跟裤脚都高高挽起,郑重的看了片刻,苏衙差与景华本想秉着非礼勿视的撇过了脸,还是被凝重的表情令他们看向她的手脚,之前初看时便知道她的手脚非常不自然,后来听林二冲承认自己将她手脚都都折断之后将她困在了衣柜,现在仔细一看,很显然林二冲说的与“事实”相冲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