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过去,苏子晗瞳孔微缩,带着惊慌,带着诧异,他哑声问道:“这...这究竟.....”
林二冲说的将她腿脚打折事不假,但现在仔细一看,手上腿上带着无数的烧伤烫伤,旧伤未好,新伤又覆上。那些坑坑洼洼的伤疤与令人无法忽视的伤痕实属触目惊心,现在擦拭干净的身体,满目疮痍显露无疑,苍白的四肢竟没有一块好肉,手腕处一条条深深的划痕让苏子晗心生胆颤,两只手掌与手背通红一片,活像被滚烫的汤水浸了好几边。生生的换了这副颜色。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烛油所滴的痕迹。”木梨指着她的腿部那些不怎么显露的圆形浅色的痕迹,又指着膝盖好几片亲紫痕迹:“膝盖骨显然断裂成伤,每逢梅雨季,天气稍冷便会针刺疼到全身发软,偏又被人拿钝器猛敲,血瘀未散,应是二十多日之前的痕迹。还有这里....”
林大哥施加在女人身上的酷刑,现在仔细看,完全带了别样的感觉,就是在发泄。一想到林大哥明面伤那么开怀的一个人,却将自己的结发之妻折磨成这样,旧伤新伤附加在一起,一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不止这些,腹部也有不少针扎的痕迹,那人刺破她腹部的皮肤,刺着婉儿二字。”
“.....婉儿.....是林大哥女儿的名字.....”苏衙差暗声回答,撇过了脸不再看床上的惨状。
.....
一时无言,木梨叹了一口气,盖上了被子,遮住了这副明显遭受了非人待遇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我要去问清楚!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苏衙差道完一句话便跑似的走了出去。
苏衙差走后,木梨也没有闲下来,写了一纸的配方,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任何不对便道:“气息脉象都过于虚弱,我得配些补精气神得补药给她调理下,还有疏胫通骨.....嗯....不对....”还没说完,木梨苦恼的看着纸上的配方好似看到令她无比费解的地方,紧接着又是一副神清气爽的飒爽开心起来:“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嘛!”
景华微微一笑,相识久了,木梨这番小动作他很是明白,木梨对于自己配的药方只求精上加精,不允许一点纰漏。
果然,又见木梨拿来了笔,认真填上了几个字,满意一笑。
“大堂开始热闹了。”景华轻声提醒道。
木梨这时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床上的病患身上,实在无法分神出去,而且她想着等下苏衙差回来再带她去林二冲家中看看他的女儿病情如何,只好笑道:“罢了,知道个断案结果就好了。”
景华点头赞同。正当二人谈了一阵话,闭合的房门被猛力的拉开,苏衙差气喘如牛的低喊了一句:“出事了!”
“朱县丞在牢里死了。”
地牢的味道还是无法令人欢喜,这几年朱县丞用着各种方法将牢狱中的囚犯将低贱的货物卖到外面,所以地牢中的牢房只关押着寥寥数人,以及景华才擒拿过来的那个花脸和尚。
花脸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打坐,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下来,便睁开了浑圆的大眼瞪着愈离愈近,让他吃了如此大亏的小子。
景华浑然不觉这如吃人一般的锐利视线,径直跟着苏衙差超着关押朱县丞的牢房走去。
“就是前面那个。”
景华第一个开门进入那座牢房,朱县丞肥胖的身子直直的挂在牢房的通风的小口上,脚离地不过是半掌的距离,那双充血的小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嘴巴张着,生出浅舌苔的大舌头,嘴角还挂着若隐若现的浑浊恶心的唾液,景华只一眼,出门止住了正要进来二人,跟木梨说道:“你在门口等一下,我跟苏小兄弟进去便足够,你看了晚上要做恶梦的。”
察觉木梨眼中的疑惑跟不悦,景华换上了柔和的声音道了一句:“乖,等着。”
木梨虽很是不悦吗,不过还是止步在了门前。
苏衙差跟景华进入牢房,景华还顺带将门带上,朱县丞勒成一张自黑的猪脸依旧还是面目可憎,牢房内还算干净,仅仅一张床跟粗简的夜壶,,其他便无一物,苏衙差指向墙角道:“扶衣少侠,你看这里。”
“叫我景华便好。”叫什么都好,别一直叫扶衣。
苏衙差一听,连连点头。
两人蹲在墙角看了一看,是用小石块刻的几个字:我不是人,我该死。
“那个,景华...公子,你看朱县丞是不是自杀。”
景华仔细看了一看也说不出上面个所以然,转头看向朱县丞还挂在墙壁上的尸体,一双挺新的绸面靴子沾染了些许尘土灰尘,脖子勒的正是他的官服的腰带,绑在通风小口的杆上,腰带正中的玉石甚至死死抵在他的喉间,上气不接下气,脸胀成如此黑紫的模样也真是无奈了,粗短的手指区区绕绕的,身上还带着些不仔细闻闻不出的酒味还有自身的恶心的味道,景华感到有点兴味,一下将腰带挑断,苏衙差一看这幕,惊讶的却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的看着那具肥胖的尸体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苏衙差看着景华一时想说的话断在了口中。
“这人死不足惜,你们就当他是自杀的。”景华收回了短剑,淡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苏衙差一时疑惑不解:“所以,朱县丞的死究竟....”
景华拉开了门,煞有介事的说:“可以问问牢房的其他囚犯。”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大哥的牢房就在对面!”
苏衙差带着景华打开了对面的牢房,虽很好奇朱县丞的死状,但景华都叮嘱过她了,木梨想想还是作罢,紧紧的跟着二人。
苏衙差一圈的衙门钥匙,借着牢房楼道的微光找到铜色的那把,打开了牢门。
结果看见那个姓林的男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林大哥!”
苏衙差第一个跑上去,惊慌失措的推着林二冲的身子,红着眼眶:“怎么回事?林大哥林大哥!”
景华上去探了探鼻息道了一句:“还有呼吸。”
苏衙差动作一窒,伸出手探向林二冲的人中,均匀的气息。
木梨鼻翼涌动,桌上摆着一水壶,还有没有喝完的半碗水。木梨谨慎的拿起碗,轻轻凑上去闻了一闻,看着景华道:“这水里有迷药。”然后又将水壶打开一嗅,道:“这水壶没有,只有碗中的水被人下药了。”
苏衙差闻言皱着大黑眉,一脸疑惑又十分不敢相信的犹豫神色:“不可...不可能!”而后,苏衙差不发一言的看着地上,朱友石在那个牢房死的如此蹊跷,这边的林大哥又被下药迷晕,苏子晗内心仿佛压了一块大石。
“哈哈哈哈哈哈,衙差就是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哈哈,笑死洒家了。”牢房走廊充斥着浑厚的笑声。
昏暗的环境,这个牢房的林二冲正昏睡不起,对面牢房躺着朱友石的尸体,另外一边的死囚牢的和尚带着鄙夷的大笑响彻地牢,尔后,那个关押在牢的数个囚犯像是被这道带着内功的笑声感染了,各类诡异从各个地的牢房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好似交汇成了惊悚的声乐。
景华浑然不觉得想着别的东西,袖子被人碰了一碰,才察觉到木梨带着些许恐惧的神色靠在了他身边,景华探究的看向苏衙差,这个上面也不懂的白痴的小兄弟第一次面临如此的情景,一不知是吓的还是如何,一脸呆若木鸡的“痴样”。
“我们上去罢。”
景华轻声将出神的苏子晗拉回,他这才察觉到这样的环境,木梨已是害怕的唇色发白懊丧的连连点头,又见趴在桌上昏睡的林大哥:“可这....”
“没事的,这样轻微的迷药只能让人昏睡半个时辰不到,你不用太担心。”木梨柔和安慰道:“对身体无任何大碍,林衙头很快便会醒来的。”
苏衙差点头道:“我先将你们送出去,回头我再叫些弟兄们过来细察个究竟。”
园路返回之际,花脸和尚不住的挑衅着景华,言语极尽鄙夷,木梨与苏衙差皆是一副不言不语的黑脸,倒是教其他牢房的囚犯们听的好不开怀。
“扶衣小白脸,你进来跟洒家好好唠一晚上,你花爷爷教你爷爷毕身渡人之法,快进来呀!是害怕了罢,你进来,洒家让你几下,进来与洒家好好比划比划。”
“休等洒家出去寻仇。快进来与洒家好好战战,洒家准打的你叫爷爷!”
这个花脸和尚果然好不要脸,刚开言语哄骗极显挑衅之意,后面越来越粗俗不慎入耳都觉难忍怒火,苏子晗看向身侧的景华,景华充耳不闻般,神色依旧是清清凉凉的,木梨气的径直停下了脚步:“我说你这个和尚,真教人厌恶至极,闭嘴让我们都清静些罢。”
“哈哈哈哈哈,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来这里,进来教爷爷看看,听这声儿还挺娇脆,洒家喜欢的紧,小丫头进来呀,莫要跟着这扶衣小白脸。”花脸和尚带着一番愉悦道:“上次若不是洒家喝多了,醉意上脑,教这小子剪了个大便宜,待洒家出去不仅收拾这个小白脸,还要好好寻寻你呀哈哈哈哈哈。”
木梨气冲冲的看着这道石墙,实在想要说教回去,却实在想不出骂回去的脏话,只得干巴巴的瞪着这面墙。
景华抬手揉了揉木梨的脑袋,轻声倒:“罢了罢了,苏衙差你先将木梨带上去,我随后便来。”而后,不顾墙后的龌言龊语,轻轻推着木梨走到了前面。
“扶衣小白脸,你给洒家回来,真是害怕了罢,忒,还武林少侠呢,洒家看,就是个小白脸。给洒家进来,洒家好好教教......”
“把那和尚的钥匙给我。”
就在木姑娘走出了牢房,景华突然凑近他低语,苏子晗一愣,他们跟在最后,地牢虽还有十步远,但景华仿佛藏在黑暗的一角,始终看不清他的神色,语气倒还是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反应过来,从腰间拿下了一圈的牢房钥匙,翻找了起来:“等下,钥匙都在这里的,等下。”
“找到了,是这个。”苏子晗将钥匙握在手中才反应过来:“景华少侠,你要钥匙是?”
“太吵了,我与他说两句话便上来,给我罢。”
苏子晗只好将钥匙递给了他,两手轻触,景华皮肤如他声音一样的凉,但柔柔的与他的神色一样。
“别告诉她,你们先回房,我很快便来。”景华说完了一句了便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