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秘境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树盘立其上,枝根错乱,或细或粗。沧漌站在树下,伸手接起飘落下来的绿叶,眸眼深邃,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这片秘境就像是一片小天地,绝大部分是空旷的草坪,因神兽的存在而生成,沧漌不过为它再“修饰”一番罢了。
“过两天便是神族仙尊力量最薄弱的时候,需不需要我去准备准备。”冥奇走到沧漌身边,很随意地说道,就仿佛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小到可有可无。
冥奇本是遨游天地,穿梭两界的逍遥者,自沧漌找上他并与之畅谈一番后,便被他所背负的使命吸引,恍然起自己的存在就是要追随眼前的人助他完成使命。
“不,这次本王去。”沧漌凝望着手里的绿叶,语气不容反驳道。
冥奇不解沧漌何意,但这些年的相处让他感觉沧漌对丹心有种特殊的情感,但他也明白,沧漌此人从不会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他实在想不通沧漌此举,多年都不曾去见,这一次怎么就,但最后还是向沧漌忠告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丹心的,但你要记得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一番话。”
沧漌一边的嘴角细微地拉出了个弧度,看去让人有些战栗,他缓缓说道: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王从不需要人提醒。”
冥奇闻言,抱拳欠首道:
“是我逾矩了。”
沧漌一摆手,手中的绿叶早已化灰落地,他望着天边几缕飘渺的云彩,道:
“听闻神界的仙尊同几位位高权重者精心培养了一名接任者,但后来这位接任者因为一个女子与众神闹翻,隐居一座山上。这位接任者始终如一的性格加上众神考虑颇多,所以除了他们的仙尊,僵化的关系未有过多的缓解。不过,在那些位高权重者知道他们的仙尊战中负伤严重的状况后,已经有意向与接任者讲和,然而这位接任者始终不渝的性格让他们屡次碰壁。而我曾找过这位接任者后来发现他与丹心有着说不清的联系,便设计让两人在魔界相遇。”
他突然想起,自他有意识便明白自己在这世界的定位。除了这个,他的脑中还经常会浮现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一人手拈红艳的花朵,一人负着无弦的古琴。这似乎是在告诉着他这两人的重要性。
后来,他遇到一个可以与他相通的意识,慢慢地他发现自己习惯了那意识的存在,开始有点喜欢上那种有个声音在你耳边叨扰的感觉。再后来,他终于可以暂时脱离束缚着他的这个地方,他不再是一丝残魂而是真真切切的实体,他的眼睛里因此也有了色彩而不是漆黑一片。偶然间他看见脑海中经常出现的红花并且得知与自己通识时声音正是她所发出,他很震惊同时也很无奈。那红花因为修炼不够也只能看见单一的光芒而看不见她周围的事物,因此她根本不知道他的样子。即便后来修炼到可以看清外界但还是只能同沧漌意识相通,两人便想或许是因为丹心还未修成人形的缘故。
这个峡谷就像是为他量身而制的牢笼,他若不强大到一定程度根本不能完全脱离这里。于是他开始边修炼边了解这世界,其间他筹谋了两界的一场战争,那强度不亚于两界形成的那场,也因此无意间让临叶与丹心相识产生了联系。但对他来说,这场战争的强度还远远不够。于是更加确信少了一人都不行,而且他们都还没强大到拥有毁灭的力量且他也没找到他们三人之间的制衡点。
直到那场大战后他发现了二人的羁绊,她们就像共生的存在,一方受伤另一方定有所感应,她们就像并联的根,力量在两边来回流动。于是沧漌猜出只要合并他们的联系,力量便会回归一人身上,那么制衡点也就找到了。
毁灭其实只需他们三人,而他要挑起战事只不过是要催化毁灭的速度罢了。再后来,他告诉了丹心许多事,但几乎每一件事都是动机不纯。以致后面丹心到了魔界并与临叶相遇,他的计划也因此正式开始。
未入世前,他本想着这一来一去无所留恋,没想到还是逃不开冥奇的定理,把自己也牵绊了进去。但他是为摧毁而存在,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情感,更别说因这个而受影响。
“所以你的意思是利用这两人的关系,让丹心成为那个讲和的筹码。”冥虽然知道接任者所指,但既然眼前这个人这样称呼了,他也不好自作聪明。
“不然?你不是说他们感情甚好?只要再添些料,必然会在神界掀起一场风波。”沧漌眼神深暗,嘴角的笑容不禁让人胆寒。
“你这个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冥奇虽然不忍,但也因为如此才能让自己甘心臣服于他。沧漌此人就像一落深渊,让人不能久望也看不透,大概只有这样的才能背负起造鸿蒙创宇的使命。
丹心发现自从琉裘醒来,她便更加醉心于修炼,要不就是整天坐在之前发现的山崖边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知道你在这。”临叶从崖后走来并坐到丹心旁边。
“怎么,不去陪你的小娇妻?”丹心将剑竖在身前,双手抵着说道。
“丹心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吗?”临叶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丹心的头,不远边的夕阳照在他的侧颜上,让人看去温暖直抵心窝。
丹心不经意地嘟了下嘴:
“才没有。”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有时候会想,我突然的介入会不会干扰到你们的生活。”
“丹心怎么会这么想,你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般,事实也近乎于此,家人之间又怎会有干扰不干扰的,因为你的到来,不仅我,琉裘也很高兴呢。”临叶有些意外,他以为丹心常常一个人只是因为好清静,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丹心是个敏感却又坚强的人,她会将悲伤或是难过隐匿在心里,面上依旧如一个天真孩子,也难怪沧漌的事她能安然待之,不知道有多少的夜晚她会偷偷垂泪。
“真的吗?我还以为我整天捉弄她,她巴不得我走呢。”
“你也知道啊。”琉裘走到丹心身边,轻薄的裙纱在崖风的吹拂下像炊烟般偏偏起舞,她缓缓蹲下搂住丹心的脖子,细语道: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该不调皮,好好向我认错了?”
丹心有些感动,她握住琉裘搂住她脖子的手,好像有一股暖流从琉裘那流淌到她的心间。
“对不起,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小兔子的样子,谁叫你不变的。”丹心故作委屈道。
琉裘轻轻推了一下丹心的肩膀,一脸我真是信了你的邪的样子说道:
“又开始耍无赖了是吧。”
临叶看了两人无奈地笑了笑,落日渐下,脚下的云彩金黄的像秋日里成熟的麦穗地,填满着阳光和温暖。
月辉清冷,繁星也较前隐退了许多,丹心身着白衫披散着头发,侧躺在宽大的窗沿上,不停揉顺着手里的白兔,白兔甩了甩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丹心,丹心却不以为意,正盘算着明天该去哪用自己好久没动用过的灵力,想着想着,便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琉裘从丹心怀里跳下,恢复人形道:
“得了吧你,魔气一驱净就想着上天。对了,你玩记得不要去大殿,经过也不行,我要去睡了。”
“欸,别走啊,我还没抱够呢。”丹心从窗上跳下,跑到琉裘身边搭着她的肩又道:
“临叶没说为什么不能去,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听说那场大战后,仙尊受了很重的伤,每次到了一个特定的日子,也就是明天就会发作,届时仙尊的灵力会不断丧失,很容易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候群龙无首,必会大乱,所以一到这个时候,仙尊便会被安置在大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你要是靠近那里,无论什么缘由都会被当成居心不良而抓起来,你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哦,这样说来,两界都有探子安插,既然能被当作探子,那实力一定是架海擎天,怪不得。这两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战争只是少了个契机,谁也不想承担这千古污名。”
“你话不要乱讲,什么战争不战争的。”
丹心突然联想到什么便直直盯着琉裘,看得琉裘有些不自在: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丹心直起身,斟了一杯茶,缓缓说道:
“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你老实告诉我,临叶是不是因为你才在这的。”
丹心未给琉裘反应的时间,言语锋利道:
“既然仙尊都这样了,那一定会培养出有一个接任者,我经常看见仙尊在这座山上修炼,虽然除了他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也许是他发现了我,我离开后就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了。”
“仙尊自己修炼也不是没可能啊,你从这一点又能推断出什么?”
“可是我听说,历届仙尊修炼都是会带着接班人一起,这个是我之前有意无意向临叶问起的。还有奇怪的是,只要我见到仙尊,临叶就会消失一阵子,回来见他面色都是不太好的。日子长了便发现他功力也见长了不少。”
琉裘眼神暗淡了下来,丹心见状突然有些后悔,似乎戳到人家伤疤了,她连忙道歉道:
“抱歉啊,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琉裘面色未改,她缓缓开口道:
“没错,他是因为我,他怕旧事重演,就算仙尊及长老们怎么劝说他都无动于衷。后来仙尊找到我,让我打开他的心结。我因此对他说事情已经过去,长老们也不再阻挠我们,并劝他回去,不过他就是这样性格执拗,一直认为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我劝了好久,他才肯重新跟着师尊修炼,但也只是在能感知到我的地方。”
琉裘说着轻抹了下眼泪,这是她最不愿回忆起的事,她都明白,临叶为她付出了太多,他本该站在顶峰,受万人敬仰。这些事压抑了她太久,现在说出来倒也轻松不少。
丹心躺在琉裘身旁静静地听着,听她尘封的往事,心里思绪万千。她有些欣慰,琉裘既然愿意告诉她,说明了对她的信赖。
众星流转,天花聚散,夜晚的清风流入窗孔,不知为谁带去了一场酣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