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总是让人神清气爽,丹心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整个人舒坦了许多。她向下看去,临叶和琉裘正准备着早饭,木制的桌上摆满了各色早点,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陶制的汤锅在温火的加热下不断有微渺的白雾窜出,锅盖也可见细微的震动。
临叶将热腾的粥端到桌上,转身便看见楼台上正看着他们笑的丹心,他双眼轻柔一弯,唤道:
“洗漱一下,赶紧下来吃饭。”
“好嘞。”
丹心飞身到不远处的井口接了一盆水,接着又蹦跶到屋内。出来时,一身素净的白衫,乌黑的直发直挂腰间。衣着虽是清雅,却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媚态,朱红的眼妆,胭脂般的唇色,像焚烧火海中走来,冷艳,傲寒。
早饭之后,丹心像往常一样趴在小花园的篱笆上看着那朵明艳的火炼金丹,播下的种子现已长成葱绿的灌木,只是迟迟未见花开,丹心无意将目光从花园移开,却在不远处看见一颗正飘在空中的石子,丹心一惊,左顾右盼了一下,最后向正在花园里浇花的琉裘问道:
“琉裘,临叶呢,早饭后就没见他了。”
“他出去了。”
“哦,那好吧。”
等琉裘放下水瓢朝丹心看去时,篱笆那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片漂浮的绿叶尚未落下。
“该死的,怎么跑的那么快。”丹心一心只想着追上那石子,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那似建在云雾上的宫殿,虽然看去只有一座,但那宏大的气势足以让人目瞠,重楼叠阁,金碧辉煌。
丹心看着那大殿外围站满了守卫,甚至扩散到空中,她突然想起昨日与琉裘的谈话,正要反身回去,突然眼前一黑,与外界断了联系。
丹心从冰凉的地面爬起,她晃了晃生疼的脑袋,打量着四周,她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在打坐,她想凑近一看,才走了几步,便听见殿门被破开的声音,随后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身披战铠,手执锐兵。
“抓起来。”一位白袍老人从那些人里出现,命令完后随即走到打坐那人边去,丹心被扣押住,她一脸茫然,直到她看清打坐的人的脸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被抓,还有她手中的一小捆像银丝却又不是银丝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时大殿就挤满了权高的仙众,他们看着他们的仙尊一点一点的仙去,甚至有些人一时难以自抑,掐着丹心的脖子咬牙切齿:
“你这个妖女,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仙尊当时怜你,让你待在了临叶那,还不许我们打扰,现在你可好,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丹心毫无防备,差点被掐到窒息,不过好在被人及时拉开。丹心用力咳了几下,随即冷笑道:
“可笑,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能掌握职权,就凭我出现在这你就断定是我干的,首先你们守备那么森严我想进去就已经是难题了,其次我杀仙尊的目的又是什么?没问清事情原委就把人抓起来,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可笑。”
“还敢狡辩,那你手中的东西又作何解释,那东西可是与仙尊额上的伤口吻合。”
丹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现在所有的痕迹都指向自己,一看就是有人计划好的。她又想起了昨夜与琉裘的谈话,正巧也看见一些人盘算的某样,心里不免一寒,也许就是这些权高者的计谋,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威胁临叶的棋子。
原来她早已被这些人发现,只不过一直被她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仙尊维护着。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要是没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甚至还会给临叶带去很大的困扰。
见丹心语塞,殿里的人指责地更加凶猛起来,丹心沉默良久,突然她抬起头,眼里尽是杀意,殷红的双眼像是被血液渐染,她挣脱扣住她的双手,腾空而起飞离殿中。只见仙众们射出的流光直击丹心,丹心停下,在空中化出了个巨大的奇冥花挡在她身前,两方相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丹心抵不过,奇冥花四散开来却连在丹心身后,像是一对巨大的翅膀。丹心本要躲闪,但那流光却也分离成千万,星星点点地击向丹心。丹心从空中跌落,那奇冥花瓣化成的翅膀早已千疮百孔隐去,那白衫也已被血染红,加上那似被撕扯掉的裙摆,好好的一个人转瞬变得破败不堪。
又一次,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凄惨。
她依旧没退去嘴角的那抹笑,心里似乎已经做好这样结局的准备。虽说临叶迟迟不肯接任,但她能感受到,临叶还是心向往之的,这样也算是帮了他吧。既然他过不去这个坎,那她便推他一把。
她应该能撑到临叶来。
正是方才掐着丹心脖子的那人,他从掌心化出冰杵直朝丹心天灵盖奔去,那些眼有深意的人心里直呼不好,却又来不及制止。
“住手。”临叶在丹心面前化成一道光幕,冰杵撞在光幕上,碎成数不清的冰粒。
“你要是再晚点,我可就耗不住了。”丹心一身轻地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临叶脸色十分阴沉,这是丹心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丹心不再作声,转而去止住自己不断往外流淌的血液。
临叶收起光幕,转身抱起丹心,迈出的步伐最后被一位长者喝住,他转过身,面色冷的令人胆寒。
“师侄这是要去哪?你可知道此人杀了你的师尊。”白袍老人道。
“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要带她走。”
“带去哪,你可知此人在神界已是留不得。不单单是仙尊一事,听闻她曾在魔界引起了万花共鸣,那可是魔花,这又何解释。此外,她之前身上的魔气,我也曾从你师尊那无意得知,种种都可将她在神界磨灭。”
“那师叔说该怎么办。”临叶看着伤痕累累的丹心自责不已,他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弱,就连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你若是肯接任你师尊的位子,她便可免去一死,但要将她流放界域。”
“你这跟取她性命有何不同。”临叶有些激动,常往的温润模样早已不在,他一时气愤,不自知地将丹心抱的更紧。
丹心看着一语不发的临叶,扯了扯他的衣角,勉强挤出个笑来,她缓缓抬起左手压在临叶的肩膀上。
临叶的耳边响起丹心的声音,他的眼睛瞬时像是蒙起了一层雾。
“临叶,答应吧,我打扰也够久了,我本就生于那里,难道还生存不下去了。”
“可是----”
“可什么是,说实话,还是有点怀念我那个生活了几百万年的地方的,所以放我回去吧,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丹心软硬兼施,身上的疼痛让她熬得十分艰难,她现在只想了却了这件事,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躺一躺。
丹心顿了顿,又说道:
“仙尊是个很好的人,为了他,你也该承担起这份责任。我虽然为神,但他们说的也没错,在血河尸山呆久了难免染起了杀戮,或许我自己失控了都不得而知,在我驱除尽我体内的魔气前不也一两次差点害了你们吗?”说着,丹心从临叶怀里挣下,将那似银丝的凶器交与临叶。临叶见之瞳孔不断缩小,愣愣地将其接过。
“所以,这个就是,你修炼的兵器?”
丹心切断了虚空对话,她不会撒谎,但有时候沉默更能让人误解。
临叶的神智像是被海浪冲击,突然混沌起来。本来还不相信丹心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现在证据却不可置否。他眼圈红起并狠了狠心同意了他师叔的要求。
丹心苦笑了下,随后便被身披战铠的兵士带走,临叶回头看了一眼丹心,随即长袖一摆,直往大殿。
兵士不断推着丹心走,就算伤情严重,她也只能咬牙踉跄前进。到了边界口,兵士将丹心交接给边界守卫,边界守卫将其推送到界外,满口道着晦气。
离开了守卫的视野,丹心立即施法将自己送到她化形的地方,她坐在血河的岸边给自己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丹心感觉自己的右手臂像是烧着了般炙热,仿佛岩浆在她的手臂上流窜。她睁开眼,气愤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都存心不想让我活,早不成,晚不成,偏偏在我刚捡回一条命的时候来搞我。”
丹心用嘴撕扯着自己手腕上的肉,直到可以看见一根红色的筋在肉内跳动。嘴上囔着“偏不让你们得逞”边拔着那根筋不断往外扯,鲜血也跟着不断向外喷溅。额角的汗珠多得像被泼了盆水一样,她倒吸一口冷气,左手用力一拉,足一尺长的红筋从她的腕中弹出,随着筋尾离开手腕,伤口也随即缝合,而她也终于撑不过倒地。
沧漌找到丹心的时候,丹心也不知在血泊中躺了多久,浓稠的血液醒目的刺眼,他本以为她会安分地等着临叶来,没想到她却如此的傻,傻到令他妒嫉临叶。他算中了结果,却没料到代价是如此之大。
他抱起丹心,许久未有过的失神。
“怎么样,有丹心的消息吗?”烛火摇晃,晃得人心难安,临叶见他派去界外的亲信回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笔,上前道。
男子摘下斗篷帽,回禀道:
“我找到她不久后,便看见魔界王也去了那并把她带走了。”
“什么!”临叶有些激动,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是她不幸中的万信了,就算沧漌再无情,但他能感觉的到,沧漌对丹心还是有感情的。
“你难道不怪她,杀了仙尊。”
“这几日我冷静了许多,这其中还是有难以解释的地方,我不该一时犯浑不信任她的。就算,就算是那样,那也不是她的本意。现在我所该做的,是不辜负她的良苦用心,把这个日不景气的神界重新推回正轨。”听到仙尊二字,临叶情绪难免有些波澜,毕竟是曾给了他不少温情的人。但他不是仇复心重的人,况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犹记他师尊曾教诲过他----成大事者,切不可为情感所左右。他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让你如此信任,但中你愿,我去的时候看见她手中正握着一把神兵,看样像是刚修炼出的。”男子找了个能休息的地方坐了下去,毫不避嫌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她是不是伤的很重,你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点。”临叶心里波涛汹涌,更加自责。
男子听到临叶的话,刚入口的茶差点被他吐出来,他缓了缓把水咽了下去,尴尬笑道:
“这都被你察觉了,我这不是----。”
未等男子说完,临叶摆摆手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轻重我还是掂量的了的。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男子一脸我看清你了的表情,埋怨道:
“我这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赶我走,还是兄弟吗。”男子看临叶表情确有些凝重,也不多话,他起身拍拍屁股,朝门口走去:
“算了,我先走了。你也不用太多担心,这位魔王的本事可大着呢。”
男子离开后,临叶熄了烛火独自走到窗沿旁,远望月辉皎洁如洗,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