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熬到后半夜,仍然没有任何收获的方程,终于放弃了挣扎,认命的出了矿坑,朝着那座满是洞窟居所的山头走去。
这会他才想起,来到这矿场已经三天了,自己连住的地方还没找到,而其他的矿工们又没一个好惹的。唯一一个和自己一起来的大汉,看上去还比较和善,但方程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和一个语气抑扬顿挫的家伙共处一室。
也没有想到,第一晚上留宿的那个洞窟,竟然是这里矿霸的地盘。自己能侥幸躲过一劫,已经是烧高香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去那里找刺激了。
所以,方程得打算赶快回去,在夜间寒流到来之前,找个位置安定下来。
监工今天说的,如果完不成任务,就可以不用回来了。本想着要狠狠打他脸,没想到还是被他说中了。不仅如此,还一天没有吃饭,这会儿都快饿晕过去了。
接连两天,毫无收获,再怎么也说不过去了。想着明天即将面对的怒火,方程有些心烦意乱。
忽然,前面地上出现了一团的看不清面貌的黑影,像是一个蜷腿侧卧的人。顺着风时不时送过来的一两声呻吟声,让方程一阵紧张。
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人倒在地上?而且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
和昨晚关押他的哀嚎洞窟不一样,这里周围虽然无人,但方程知道,围墙之外,可是有着不少守卫护着。反倒这这里面,显得更安全些。
壮着胆,方程挪步来到了那身影之前。
熟悉的大粗胳膊大粗腿,以及不知道是结实的胸肌还是饱满的胸部,都可以确认,这地上躺的,竟然是那无人敢招惹的霸道女汉子。
看其一直抽搐的面部表情,以及发抖的身体,可以猜测,她已经在这地上,躺了有好一段时间了。
想到之前她那跋扈多变的情绪以及蛮力横撞的动作,方程摸摸胸口,感觉到自己被踹的位置,还有一丝的不畅。
“果真是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浅么?”方程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心想到。
直接绕过黑影,他打算无视这一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去找地方安顿,才是正经。
往前还没走几步,那女汉子仿佛刚回转了一些知觉,喘了口大气,又呻吟了一声。那声音里,有一种冰天雪地上,快被冻僵的瑟瑟颤抖。
风又起,一阵冷过一阵。寒流就要来了,冷的方程就想加快步伐。
不由自主的,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一堆,黑黢黢的,像是个小坟包。内心的悲悯,忽然有了那么一下触动。
要是就这样离开,不用多久,这女汉子铁定会被冻死。虽然她的死活,和自己无关,但要是就这样让他闷头离去,又有一点恻隐不忍。
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就算是看到濒死的野兽,内心都会涌起一阵波澜,更何况这是一条和自己一样的,人命。
当初要不是有人救了自己,恐怕自己现在,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吧。
想到这,方程又快步走了回去。在那女汉子肩上推了几下,不见有意识清醒的迹象后,便弯下腰,摆过她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两只手使劲儿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半背半驼的,艰难的朝着那个宽敞的洞窟方向拖去。路线,方程记得,只是有点远。
这一路的挣扎,有两下差点没让两人都给翻下坡去。还好有惊无险,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累的一身是汗的方程,气喘嘘嘘在那里坐了好半天,才感觉气力有所恢复。
女汉子呻吟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颤抖也已止住,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可以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洞窟外,那一股可以让风都结冰的寒流,却早已在漫山遍野之间,铺展过了。
之前应该是一直在用力,虽然空气有些变冷,但是并没有明显发觉。这会儿,满身是汗的方程,才一接触,就几乎冻僵了身子。这时候去外面找地方,和找死没两样。
于是,毫不犹豫,方程转身返回洞里。
反正就算明天被教训,也不见得会有多大的伤害。要是出去挨冻,铁定会没命。今天就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趁早开溜,应该也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的方程,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沉睡状态的女汉子,并无异常。
就这样,在震天鼾声与饥肠辘辘声交替的节奏里,方程蜷缩在墙角,裹着一堆干草,终于挨过了难熬的又一夜。
忽然的惊醒,方程一个轱轮,翻身钻出草垫,感觉如芒刺在背,脊背上一阵发凉。像是被捕猎者盯上的猎物一般,四下里都已经被锁定,稍有异动,便是血溅三步的下场。
但总背对着也不是办法。
一咬牙猛地转过身来的他,正好迎着微弱的逆光,看到了那一张粗犷的大脸,喷着怒涛的双眼,火舌似乎都要射三尺。
“你这只臭虫子,竟敢躲到这里!你这是找死!给我滚!!!”女泰山发怒,岂有不逃之理。趁着那那巨大拳头刚刚提起,没来得及发力,方程一个贴地打滚,闪过正面,撑地起身,一顿猛窜。一如前天一早,头也不回,出洞溜下山去。不同的是,今天身后还有一座小山追着。
清冷的早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从山头到山脚,从场中间到边缘围栏,一路的鸡飞狗跳,一路的烟尘滚滚。
追了小半天的女汉子,似乎被惹的炸毛了。今天不收拾方程一顿,绝不罢休。一声呼喝,召唤所有观望的矿工们,加入了围追堵截的行列。
结果不言而喻,只挣扎了几个来回,就被众人一拥而上,死死的压在最底下。
“让开,都给我让开!你们两个,给我按住他,按死了。我让你跑,让你再跑。跑!跑!再跑。”让最后的两人,将方程擒手扣在地上,女汉子也不含糊,一边咆哮着,一边提起大脚,就朝着方程脑袋踹了过去。
盛怒之下,哪里还会控制力道。就只看那大开大合的架势,也让人不寒而栗。没几下,方程的脑袋,就已经一半埋进了碎石堆里,露出的半边脸,也乌青一片片,磨破了好几块皮。
眼看那女汉子还没有收手的打算,蹲在地上协助控制方程的两个家伙,心里倒是发怵了。也不顾女汉子的威慑,先后撒开手,赶紧离开了现场。
之后就算被女汉子欺负,那都是小事。真要是坏了矿场的规则,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承担的。
矿长的规则,就是矿场的规则。
没有人见过程威发飙,但这从来不会影响他在人群里的地位。他那偶尔显露的可怕眼神,早已比任何武力更具杀伤力。
终于,锁在女汉子脖子上的锁能环,忽然亮起了红灯,那一波波急促而又刺耳的响声,让失去理智的女汉子,一下子清明过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少有的显露出一丝慌乱。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傻大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都无处安放。来回瞅着前后左右,仿佛在查看,是不是审判下一秒就会出现。
在不安马上累积到顶点,几乎想要逃离现场的时候,女汉子忽然看到,那皲裂的碎石大坑里,双手背在身后,手心朝上的方程,挣扎着抖了一下身子,接着缓慢的把双手抽回了身体两侧。
又过了一小会儿,只见他摸索着抬起双手,颤巍巍的撑在地面上,一个使劲,就把埋进石堆里的脑袋,生生给拔了出来。前后稍微活动下脖颈,甩了两下头,又接着单腿半跪,撑地起身,晃悠悠了几下,终于站了起来。
混着污血和尘泥的脸,像是被涂鸦的画板,看不清这作品的灵感来源,脏兮兮的凌乱不堪。
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原本都打算放弃挣扎,接受命运的女汉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也不顾眼前情况的诡异,一大跨步冲上前,不知所措的伸着大手,想摸一下确认下是否还活着,却又不敢真的摸上去。
方程此刻的内心也是十万个神兽奔腾而过,脸上的表情还不敢太过,怕会扯着伤口,疼。
等他看到那伸过来的大粗胳膊时,急忙他一个后撤,躲了过去。
难得的,竟然在这跋扈的女汉子身上,看到了一点属于女人该有的姿态。当然,任谁也不会对眼前的小山,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周围的人也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没来多久,就接二连三闹出幺蛾子的家伙,脸上各种表情,有震惊,有恐惧,也有好奇,不一而同。
在这样的暴力之下,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仅自己起来了,还能清醒的去池子边清洗下卫生。难不成是铁打的脑袋么?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内心忽然冒出的疑问。
因为有锁能环的限制,猎者之力本来就不能自如的运用。这时候的对抗,那可都实打实的,全凭一副身体。
虽然连方程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能在那样的殴打之后,还能站起来,而且除了有些疼,并没有很大的内伤。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脑袋竟然可以这么硬?
不想其他,这一早已经闹腾许久,也到了早餐送来的时间。
早已饿的不行的方程,也不顾其他人吃惊的表情,也不考虑刚才所受的教训,竟然在执勤人员还没全部离开之时,再一次率先走上前去,拿了三个黑面馒头和一碗稀饭,找了个栏杆靠着,一点点的吃了起来。
女汉子见此情形,本来刚熄灭的怒气眼看又要窜出来,可想了想之前的情景,竟然罕见的站在原地,没有发出任何阻止的信号。
一群人就这样干看着,直到方程吃完走人,他们才觉得如坠梦里一样。
不敢相信,称霸七号矿场多年的女汉子,竟然就这么认怂了?
在这节骨眼,就有胆大的家伙,敢以热血探虚实。不像往常一样,等女汉子吃饱喝足了再动手。而是在方程刚离开一会儿,就略带迟疑的走上去,准备学着样儿,先吃一顿再说。
在距离柜子还有一丈之地时,背后响起的“咚”“咚”“咚”奔跑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认命的一缩头,等待着可想而知的发落。
紧接着就可见,他那瘦小的身躯,被一脚横扫出局。
果然是错觉。这头暴龙哪有那么容易变性?暴虐才是她本色。
。。。。。。
原本顾延斌在上次任务结束后,为了缓解下压力,直接接了狙魔组安排的一份长期差事。一来出去避避风头,二来也想借此缓冲下自己的负罪感。
这几个月,他每天几乎都在战斗中忙的精疲力尽,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这会儿才刚回到金河城邦没多久。
只不过,一切情况,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回归风平浪静,而是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走在城邦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一些口诛笔伐,刺耳过激的言论。言论的内容,正是上一回,使用热核追空爆,剿灭星魔魔隙的事情。
因为不知从何处散布开来的消息,有证据可证实,事发当时,并不是报告里所描述的,所有人都已经战死,情况十分严峻,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发动了毁灭武器。
更有爆料说,事发之后,还有一个人,最终幸存了下来,只是目前不知所踪。
这给城邦当局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明知是有人借机蓄意闹事,但民众的言论,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