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一伸手拉住作势外出的秦去病,故意叹息道:“哎,这才几日不见,老秦你怎的变得更傻了,和我比划不是自寻死路是甚?你莫不是当日在城头被砸坏了脑子?”
见对方目眦欲裂,一副愤怒的模样,周同又赶紧安慰道:“稍安勿躁,我这趟回来可是给你带了礼物!你若是不要,便当我没说!”
那刺客假秦京的一对短剑十分锋利,做工也精致异常,周同拿到之后原本打算带一柄回去给孙念,自己留用一柄,如今说不得也只好拿来救急用了。
果不其然,秦去病听到有礼物,愤怒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重又哈哈大笑起来,适才的作态也丢到了脑后,拉着周同坐下,谄笑道:“我便知道兄弟不会忘了我的,哈哈,是甚么好东西,可带在身上?对了,你是怎么夺下盐州的?军中虽有通报,但说得不甚详细……”
两人亲热坐一起旁若无人地闲聊起来,其他人只是微笑不语,只刘平脸上神色不住变幻,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又过一阵,其余与会将领也陆续到来,看到周同也在屋中,都是先是惊讶,随后释然,对周同的态度也更加热切和友善起来。
很快,除了夏松之外,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因为如今需要守御的城池增加,故而参与此次会议的几乎全是各军的高级将领。
周同一眼望去,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好了好些。他知道其中有人是分兵驻守到其他城池去了,也有人是重伤至今未愈,是故无法列席会议。
这些人虽然一时不能得见,可毕竟还有再见的机会,“只有老潘……哎……”周同心中突然想起了那条粗壮的汉中汉子,那高兴时发出爽朗的大笑、生气时也心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的猛将。
又过一阵,夏松匆匆步入屋中。
为了筹划即将发动的攻势,夏松昨夜又是熬夜,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才在亲兵的催促下上床休息。原本吩咐亲兵一定要早早将他唤醒,可是亲兵不忍心看他操劳过度,一直等到与会将领全部到齐后才唤醒夏松,这才导致他来得稍晚了一些。
目光在屋内端坐的众多将领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身旁周同的身上,夏松严肃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他对周同点了点头,向前来到主位上坐下,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左侧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大帅,诸位将军!在会议开始之前,请容许我耽误大家一下。”
说话之人正是刘平,他起身向夏松行了一个军礼,又转身面对众人。
“刘将军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虽然不知刘平为何在此刻突然起身,夏松还是和颜悦色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其余将领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是好奇地注视着他。
刘平得了夏松许可,大步来到周同面前,面色严肃地道:“周同将军!日前因为我的轻敌冒进,导致数千将士被叛军围困,几近全军覆没;得蒙将军援手,单枪匹马浴血奋战,将我等从叛军围困中救出,此等救命之恩,我此生难报。”
“可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诸位都很清楚,军中出现了一些针对周将军的传言,当时候我一是身受重伤难以行动,二是出于逃避的怯弱心态,并未发声说明事实真相,这是忘恩负义的行为!”
刘平一开始对着周同说话的时候,或许是羞愧的缘故,语声不时还有些颤抖,眼神也有些飘忽。
当他说到恩情此身难报之时,周同原本想要起身说话,却被刘平用力按了回去。或许是放开了心胸,刘平说话的语速也越来越平稳,神态也镇定了下来。
“更可贵的是,周将军不光没有介意我的行为,还亲自来探望于我,开解我的心结,让我重新鼓舞起了士气,再次振作起来!此乃再造之恩,我同样难以报答!”
刘平的话听在屋内诸人的耳中,直直是如惊雷乍响,震撼人心。
沙场厮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出个意外,今日你救我的因,或许便种下了明日我救你的果。因此,对于刘平一开始所说到的“救命之恩难以为报”一话,众将都只以为他在客套,并未曾放在心上。
可是刘平其后所说的内容,其中意味便不同寻常了。“再造之恩”一词,在这些将领心中份量极重,远非泛泛而谈的“救命之恩”所能比拟得了的;刘平在如此重要的公众场合,又是如此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自己的这一观点,无异于是正式宣布:从今以后,若有人与周同为敌,那便是与他刘平为敌,他将在所有事情上与周同共同进退!
屋内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默不作声地用眼神交流着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便是夏松也不停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屋子之中,只有周同一人不明白刘平之言对他意味着什么,见刘平一脸郑重地说完一大段话,又要向自己作揖行礼,他再也坐不下去,急忙起身扶住刘平:“刘将军太抬举末将了。既是同袍,正是要‘与子同仇’,末将也只是做了同袍该做的事情;将军所言,末将愧不敢当!”
刘平向后退让一步,双手抱拳,仍是深深一礼行了下去。
周同大急,连忙再次抢上一步,将刘平扶起:“将军何须如此?”
刘平看着周同,再次诚恳道:“周将军大恩大德,末将铭记在心。”
他随即朝夏松又行了一礼,冲两旁抱了抱拳:“多谢大帅给末将这个机会,也请诸位将军做个见证,刘平同样感激不尽。”
夏松清咳两声,道:“刘将军还请回到自己座位。此事既然已了,心结解开,那便是好事一桩。希望二位将军日后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尽早为朝廷、为西北受难的百姓们平定战乱。”
刘平、周同一起行礼道:“末将谨遵大帅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