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下定了决心准备好好补偿他一下的,然我同他实在是缘分太浅,是实打实的孽缘。这次可真是他时运不济,可不是我无心的。
阿席有史以来为我做的第一件大好事便是恰好在这罪恶的一刻出现了,恰如其分地坏了他的好事。我笑笑整整衣衫,还特地也为他正了衣冠,粉面含笑道:“没事,你可以晚上来,晚上我等你!”
想得美,我晚上就让阿鉴守在我的闺房门口,把我的房门紧闭,而后专门给他留扇小窗,顺带可以让过目不忘的阿席藏在暗处,把少主这一行径画下来,放出去那肯定有意思得很!我在心里暗自盘算着。
好吧,他貌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晚上并没有来,并且是一连好多天都没来呢,不错,有骨气,这次超过三天了。
没他确是生活少了一抹乐趣,不过这几天一直被阿席缠得抽不出身,也不乏乐趣在。
“娘娘娘娘娘…你就让我去吧,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把我困在这个小小的雨都的吧,阿席要出去见世面的,不然以后怎么接管柏舟苑的啊,娘娘娘娘娘!”阿席是软硬兼施,绝食过一天,苦苦哀求过我一天,好说歹说连桔画苑周苑主的亲荐信都搬出来了。那么多事,就两个字,没用。
“你想去哪里都行,哪怕是上天入地,灵都除外!”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小心思。
“娘,你该不会是因为我那天打扰到了你和于叔叔,生我气的吧?”
“不是,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你娘我的度量大着呢!”
“那我现在去找于叔叔将功补过去,这次我保证,就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来!”瞧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说的是这么不正经的话,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你可以再垂帘重操你娘我的旧业,要不要啊?”我当然是讽刺的,要不是被生活所迫,我岂能变得如此不要脸,委实是岁月磨折,把我的脸皮磨厚的。
“这个嘛,娘,你真的需要吗?”她居然还颇为兴奋,真真切切是跟我学的脸皮厚吗?
“都谁告诉你的?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的,你是又从谁嘴里听故事了的啊?”我看着她,与其他的母亲不同,我是不在乎众叛亲离的,我做了什么事就是什么事,再下流无耻的事,我做了我就会承认。若是我的女儿会以此为耻,那我不要也罢。
“旁人的流言蜚语我才不听的呢!”阿席也心大,她自小便夹杂在流言蜚语中长大,早已习惯了那些习惯了我,她是理解我的,纵然她时常与我拌嘴,却从未以我为耻过,这点还是蛮值得欣慰的,不然我可就真是成孤家寡人一枚了的。
她笑嘻嘻地挽着我的胳膊,故作乖巧之姿地依偎在我身旁,这一声“娘”倒是清脆得悦耳。
“娘,于叔叔都向你求过那么多次婚了,你都愿意同他行夫妻之实了,还非得再生个弟妹,让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地成为一个像我一样的没有爹爹的孩子的吗?这个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啊,你说,于叔叔要真的是我的爹爹了,那以后他管着我,你得少操多少心的啊!”她有条不紊地说着,像是事先打好了的草稿,早有预谋。
我竟才后知后觉,我说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就要顺从我了。我就是吃准了他是名门正派,尤其还是未来的一堂之主,做事有分寸,才故意在他面前风情万种的。合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了后要我为孩子着想的。企图用孩子来打动我,这也太卑鄙无耻了吧,看来这位大少主着实是用情至深,毒素已经渗入骨髓了。
我瞅瞅阿席,他们定然是串通一气的,他来做实事,她来推波助澜,这肯定是阿席的鬼主意,看来是我对她太好了,让她误以为每个母亲都是万分宠爱她们的孩子的。
她还在继续说道:“娘,我好想再要个小弟弟小妹妹的,人家家中皆是人丁兴旺,咱们家里连上阿鉴也就三个人,蛮冷清的呢!”
“行,那晚上让他过来!”我表现得很大方,还特地含笑道,“我们努努力,保准不会让你觉得冷清了!”
想要跟我斗,还以为我是十五年前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吗?笑话,不给你们点儿颜色,当我辛可茹是凭空白白捡来的柏舟苑的吗?
夜幕悄然而至,我的闺房里一定热闹非凡,阿席说她冷清,那便就让她认定的准爹爹领着她好好玩。我毕竟是她娘的啊,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可是专程设计了好玩意等着他们的。
我的父亲是个威名远震的大将军,我的长兄是制作暗器机关的奇才,我也就是略知皮毛,逗逗他们玩一下。想要联手设计我,没门,他们只要一进去,那才就是真没后门了,我每一关的后路可都是断开的…
一想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就喜不自胜。此刻我正悠哉地坐在我亲设的观星天台,在这手可摘星辰之地,素手执画笔,泼墨染宣纸,明月清风为伴,万家灯火为息。有酒有月还有纸笔颜墨,待我对月一画,画独属于我之天地夜幕,岂不快哉!
然我快哉到了一半,他就来了,这么快就出来了吗?不可能的吧?他就是不飞吹灰之力破了我这雕虫小技的机关到了出口…从出口再骑马回来至少也得天大亮好吗?
他悄然而立在我的对面,一直默然。我专注于我的画,然他炽热又惆怅的目光还是会让我手抖,真是煞风景。我放下笔,去看他,透过夜幕看不清他才敢去看他。
“果然是少主,我这确实是雕虫小技了!”我笑笑,整整方才因作画而挽起的衣袖。
他竟没有答我,也没有看我,而是张目远望着,这颇显忧愁之态倒让我心下难安了,想当初他可是个风流倜傥眉眼间尽展笑颜的如花美男子,而今成了个沧桑得沉着忧郁雄心中尽显怀才不遇的愤懑大诗人,若是因我而起,实乃我不可饶恕的罪过。
呵呵,当然不会是全因为我的了,就像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谈不及全都要怪他的吧!
“阿茹!”
“嗯!”
“给我说说他吧!”
“哪个他啊?”我深感罪孽深重,也懒得跟他拌嘴了,弱弱地装个糊涂。
“周木白!”他是来真的了,“柏舟,柏字可拆分,左木右白,倒过来就是周木白了吧?”
“不记得了!”我敷衍道,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又岂会是忘了的呢?要是能忘掉那就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