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能让人迷离些,我仰望着星空,有点儿想要感叹岁月静好。
今晚他倒没有灌我酒,我居然真清醒地同于木衡说起了那个他―周木白,再说起他,我竟还是一点儿也不厌的,我想我大概到死手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的。
我年幼时可是性情凶悍得很,灵都里的大家闺秀颇多,多是温柔娴静,如同我这般剽悍的,着实是不多的。因为自记事起就没有娘亲,我只有父亲和哥哥。
我父亲当时还是深得君上器重的大将军,一个糙汉子,却也是个真男人,就因为他的存在,一直蠢蠢欲动的风都才不敢造次,一场公主外嫁和亲的悲剧也才得以幸免。父亲性子耿直,从来都是有话说话、直言进谏,他不怕那血淋淋的沙场烽火,却怕那风云诡谲的朝堂。这是我小时候他跟我说的,那时我还不明白,而今也是深有所感了。
相较于粗犷的父亲,哥哥就粗中有细得多了,哥哥不怕那诡谲的朝堂,或许是因年少轻狂的吧!父亲常年驻扎在外,哥哥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要照顾我这个小孩子了。反正小时候,哥哥做什么我都是要做的。哥哥习武,我也习武;哥哥练剑,我也练剑;哥哥骑马,我也骑马。唯独哥哥懂事,我一直不懂事。
当时是那样说的,念及先君上体恤臣子,特地将我和哥哥接至宫中,与王子公主同等待遇。你也知道的,好话就嘴上说说的,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先君上对在外手持重兵的辛将军―我的父亲生了嫌隙。我那时候八岁,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自己和王子公主的身份一样尊贵了呢!哥哥长我四岁,十二岁。
真说起我们的待遇嘛,毕竟是宫中,还有这种明面上的虚荣在,先君上君后对我们不吝宠爱,太子殿下蓝韫威、公主殿下蓝韫仪同我和哥哥关系也是甚好,真情或是假意,我当时都把他们当成是了好朋友。
宫中的人多是见风使舵,所以我和哥哥的日子还是蛮不错的。尤其是我,继承了父亲的耿直,还有一身男孩子的胆气,做事不计后果,简直时而可以无法无天的,也就没脑子的吧,这点儿我不否认。不过我虽然骄横,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人对我好我便就百倍对他好,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不会去看低任何一个人,除非那个人让我不舒服了。
与我们一同进宫的就还有这位来自于你们雨都的桔画苑周苑主之子周木白,不过他明面上的身份都不怎么好听,我最常听人称他为质子。
我当时问哥哥:“哥,质子是什么啊?”
哥哥是那样回答我的,他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把所有的黑子都摆在了棋盘上,而后只拿起了一粒白子放在了他们中间:“喏,现在这颗白子就是质子了!”
我盯着这颗在密密麻麻黑压压棋子中间的白子,盯着这颗大眼望去被困死在了黑棋中的白子,一直都很疑惑又好奇,我没有明白,不明白愈发让我好奇了。
我同他其实一直都没有交集的,那次也只是偶尔听到别人提及到了他,而后因为哥哥的那一局棋让我存了些许朦胧的好奇心。
第一次见他是在宫中三年一度的狩猎围场上。那年太子殿下十四,公主殿下同太子殿下同岁,众所周知这是要让众人一览未来君上的卓越风姿,一展君王家的威仪。哥哥知我做事莽撞,四肢灵活,头脑简单,好说歹说要我这次就别去了,我就是不听。
我不仅不听他的话,我还去找了韫仪公主,当时太子殿下也在,我自翊为是他们的好朋友,便对他们抱怨着,说是哥哥怕我闯祸不让我去,我还跟他们说我能闯出什么祸来,而且才学会的骑马射箭,总该要试试手的吧!
不出我所料,他们是向着我的,同意我跟去。我当时竞都没想到,韫仪公主生性莞尔,擅歌舞乐理,通琴棋书画,那只挥毫轻巧画笔的玉手如何再拿得起那沉甸甸的弓箭,并且还要在众人面前一展威仪。
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若是她可以不那么顾及面子同我说一句:“阿席,你不要去了吧,我是公主,若是被你比下去了会难堪的!”
我这转不过来弯的脑子她是知道的啊!
哥哥从不跟我说其中利害觉得我不会懂,他只是把他的思想他觉得对的强加给我;韫仪公主好面子也从来不说,她只含蓄委婉,我脑子却是从来都转不过弯的;韫威殿下则是一直高高在上,总是用一种俯瞰苍穹的目光看着我犯错犯傻,一步步趋向于愚蠢的边际。
不过那时候,我虽然老是闯祸犯浑,但也从未受到过什么太重的惩罚。每次那个时候最先站出来的也还都是他们,哥哥自然是向着我的,毕竟一直都是我俩相依为命的,他是从来都不会害我的;韫仪嘛,我唯一的好姐妹,宫中上下也就她不嫌弃我这个彪悍性子,总是她耐心地教我怎样做好一个女孩子,我当时一直想如若我是个男孩子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要把她娶回家;韫威太子殿下嘛,他说可恶也真是可恶,每次都是马后炮,不过呢他还是总都在为我不露声色地解围的,当然他的话也是最管用的,毕竟身份在的嘛!
我没跟哥哥说,假装还在跟他赌气,我觉得他要知道了很有可能会把我打晕绑起来的,哥哥时而也是跟爹爹一样简单粗暴的。我不是有心眼,我是因为了解他。
韫威殿下说要我别太张扬,乔装成小婢跟在公主身后就好,我当然同意了,能来都不错了,并且来都来了,自然不能还未有啥动静就先被哥哥逮了个正着,继而被恐吓着打道回府了吧!
我承认我一直蛮低调的,可居然还是被哥哥发现了,我都不敢看他那犀利的眼神,仿若我是他的仇人一样。我躲在韫仪的身后,不过她还没有有劲的,也救不了我的啊!我再一细看,韫威殿下正看着,我瞬间明白了,他又给我下套了,这家伙肯定就是想要看我好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