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脑子迷迷糊糊好像做梦一样半睡半醒,突然隐隐约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便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还点着一堆篝火,那群黑衣人则面朝自己跪在洞外。再用眼角瞄去,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白袍男子面朝火堆束手而立,那群黑衣人都是跪向此人,谢玄马上闭上眼睛屏气慢吸。
黑衣人跪在外面,为首之人说:“主上,今日之事罪在阿四,未能取得太阴真经,还折损了众多狼卫兄弟,万死难辞其咎,还请主上降罪。”
白衣人:“今天的事情我已知晓,想不到尹志平居然夜宿桐柏宫,一日之内两次坏我好事。此事非战之过,实乃天算不如人算。哼哼、金丹修士果然不同凡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并不会责罚于你,希望你戴罪立功回去完成使命,这笔血海深仇他日我定要向他全真教讨回来。”
谢玄听到此处,顿时心中头大如斗,暗自祈求别人不要注意到他就此蒙混过去。
白衣人继续说:“草原金帐飞鸽传书,大汗不日就要帅军征讨西夏,我今夜就得回去了。太阴真经既然无缘就此作罢,南宗经此一惊定然会加强戒备,尔等休要小觑了南宗的底蕴。阿四,你还是回少林寺做你的罗汉堂首座,早日争取方丈之位,好为日后大业效力。”
阿四磕头应诺,然后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一事,转身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说:“主上,这小子是尹志平的徒弟,不如让阿四手刃此子以慰众兄弟在天之灵。”
白衣人:“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去吧。”
待阿四走远,白衣人挥手示意剩下的黑衣人走出山洞,山洞中便只留下他和谢玄二人。白衣人对着谢玄冷笑道:“小子,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谢玄闻言一咕噜爬了起来,然后向他作揖:“小子谢玄拜见吾真大师。”
“哼,你倒是机灵。不过我虽是吾真、吾真却不是我,这只是我的万千化身而已。你也不要嬉皮笑脸了,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谢玄抬起头来向他看去,白衣人背对篝火而立面目看不清楚,只是颌下一缕长须果然与国清寺的吾真全然不同。谢玄被他言语相逼急得手脚冒汗,心跳如鼓,想了半天竟没想到一个理由,只有眼睁睁看着白衣人缓缓伸出右掌向他头顶摸来,心中只是狂叫:“难道今日我就要死在这里?”待到那手掌快要触及头顶之时,谢玄突然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小子一切听大人安排!”
白衣人右掌悬在谢玄头顶良久,然后将手慢慢收回:“好,我让你去杀了你师傅,可好?”
“大人明鉴,小子昨日才拜的师,实在是力有未逮。而且小子即便答应了下来,回去禀明师傅即可无事,想来大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放我离去。小子只求活命之路,还请大人明示。”
白衣人诧道:“莫非你就是他寻了十年的太白金星?”
谢玄老老实实的回答:“听我师傅说,好像小子就是什么太白金星。”
白衣人突然笑了起来:“太白金星!想不到今日失之太阴真经,居然找到个太白金星,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小子,你可知你师父为什么下山找你?”不等谢玄回答,他继续说:“尹志平的师傅丘处机沽名钓誉,天天想着逆天而行,企图一言止杀。你这太白金星命犯天煞孤星,乃乱世红尘中的大杀星,你倒是说说丘处机尹志平师徒为何寻你?”
谢玄口干舌燥,喃喃道:“师傅说太白金星可兴全真教,还有修习道法能化去煞气,以免我日后煞气滔天为祸人间。”
“胡扯,丘处机是怕你坏他大事,一言止杀、一言止杀,好大的功德,好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岂容你坏了他的好事!”
“小子何德何能,能造无边杀劫,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白衣人也不回他,反而说道:“你说你是太白金星,丘处机尹志平真有那么大本事寻到你?你说你是,我如何信你?今日你若能够自证,我便饶你不死,还要送你一场大大的造化。”
“敢问小子如何可以自证?”
“传说太白金星能知未来事,你且试着说与我听听。”
“大人都说是未来事了,说了也无法证明真假,大人不相信不是一样要杀了我?”
“这你便放心,有因才有果,你且说出来,我稍作推演,真假一试便知。”
谢玄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个人竟如此自负,居然敢推演未来之事,只好打起精神凝思苦想,只是对于历史他只是一知半解,缺少对身处的这个时代系统的认知,更不记得具体的人物与事件,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说:“大人,小子足不出户,只得胡言一事,请大人莫要见怪。”
“无妨,你却说来听听。”
“他日北方蒙古国将结束乱世一统天下,并定国号“元”。”
白衣人闻言思虑许久,随后说:“帝星北移、鞑靼入主中原早有定论,不然丘处机也不会屁颠颠跑去拍铁木真的马屁,不过你这黄毛小子能够知晓也的确有点意思。还有这“元””,突然他声音一颤,激动的大声说道:“元也者,大也。大不足以尽之,而谓之元者,大之至也。妙哉、妙哉,鞑靼国幅员辽阔世所未有,国号非元不能显也。”言罢突然双手一把紧紧抓住谢玄的双肩:“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谢玄双肩吃痛,还好这个问题昨日遇到尹志平后便已经反复思量,于是脱口而出:“小子幼时得病,卧床多月,每日里头痛欲裂,天天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后又记不太清楚,只记得些零零碎碎东西,只记些国号什么的,其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白衣人松开双手:“密宗法王有轮回转世之法,圆寂之后便会有人寻回转世灵童,然后施以醍醐灌顶之术找回记忆,可惜过去发生的事情,别人通过翻看书籍也能知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能知未来事,不愧仙界真仙转世。”
白衣人盯着谢玄一字一句说:“你我相遇、看似偶然、其实必然。你可愿意、为我所用?”
谢玄这才看清白衣人,原来是个双眼深邃、面目清隽、青须过颈的中年人。只有眼神与印象中的吾真法师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那份亲切的感觉多了几分狂傲不羁的风采。听他这么说,谢玄马上回道:“小子年幼,身无所长,只怕有负大人所托,实在不敢答应。”
“好一个少年老成,处乱不惊。现在是不能,日后可未必。传说金星掌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事事料敌于先,奇谋诡计层出不穷。白起、韩信、霍去病皆如是。今日我非但不会杀你,还要认你做义子,你可愿意?”
谢玄看着白衣人双眼中难掩的那丝狂意,知道只要口中吐出半个“不”字估计就要血溅五步,但是答应下来就要跟着他一路黑到底,看他们行事风格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路数,不禁蹉跎难以决定。
白衣人看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你且放心,我在外面另有身份,不会留你在我身边。你只要答应了,还可以回去做丘处机的乖徒孙。”
谢玄略一思索,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小命,然后快点回到师傅身边,比起眼前之人尹志平还是让人放心的多,于是便乖乖的跪下去,一边心中感慨两天认了一个师傅一个义父,一边毕恭毕敬的唱道:“谢玄拜见义父。”
白衣人见谢玄跪地行礼,便将他从地上扶起,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生硬:“好好好,为父膝下无子,以后定会将你视为己出。不要以为我在算计你,日后你想从全真教脱身还需为父相助。我也不诓你,你若跟尹志平回到全真教,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丘处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北朝拆庙建观驱赶僧侣,手段狠辣,你说你的下场会如何?”
谢玄感觉白衣人跟丘处机似乎非常熟络,便抬头问道:“敢问义父名讳?方才听义父说要成大业,不知可否告之?”
白衣人哼了一声:“为父在江湖上人称“楚狂人”,真实名讳日后你自会知晓。哎、大业啊大业,大业未成不敢明言。”最后的话语中充满无尽的萧索。“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太白金星转世,只有活下去才能证明自己,你先委身在尹志平身边磨砺自己吧,顺便帮我做两件事。”
“莫非要我去偷全真教的武功心法?”
“不错,今古上仙无限数,尽于此处达真诠,南宗的“太阴真经”、北宗的“太阳真经”乃是天下丹道之祖,直指金丹大道。甚至传说如果将两者都学会贯通,就能打破虚空白日飞升。可惜千年来南北二宗一直各暗中竞争,从来没有人能两者兼修。你拜在尹志平门下当有机会接触到北宗的“太阳真经”。”
“还有第二件事,南北二宗皆有大道真经,门下弟子又何止千万,千年来才智天赋出众之人也不在少数,却少有跨入先天或是结成金丹的大修士。你知为何?”
“为何?”
“这就牵涉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蒙古大都太书院,藏尽天下书籍,为父在那遍阅佛道两家典籍,终于发现这个惊天秘密,原来成就大道除了功法,还需天地灵气相辅才能成功。可惜啊,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都是止步于此。尹志平修成金丹必定是在一处灵气极盛之处修炼才得成功。道家三十六洞天福地本来就是三十六处灵穴所在,只可惜天地之中早有定数,修炼的人多了灵气就会慢慢消耗殆尽。尹志平结丹不久,那处灵穴应该还在,你跟在他身边试着找出这处灵穴。”
“义父寻找修炼功法和灵穴难道就是为了像我师父一样修成金丹?”
“不错!玄儿,你可知这天下最厉害的敌人是谁吗?”楚狂人突然意兴阑珊,“是时间呐,岁月不饶人。常人活到古稀便算长寿,乱世之中能活半百就不错了。大业未成身先死,便称英雄也枉然。为父最缺的就是时间,最怕的就是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据说金丹修士岁可三甲子,如此为父大业便可期也。对了,你昨日才拜的师,莫非便是此间人士。”
“回禀义父,小子家住临海洗菜桥。”
“家中还有什么人?”
“义父何意?”
“自古人心最难测,为父当然不能只凭你几句话便尽信于你,你的家人便由为父代为照顾吧。”
“此事千万不可。”
楚狂人晲了他一眼:“玄儿难道还不放心为父吗?”
谢玄内心挣扎,纠结道:“小子父母早亡,如今寄养在伯父伯母处,家中尚有一姊,只是阿姊昨日被朝廷选为秀女,明日便要进宫去了。”
楚狂人奇道:“竟有此事!”随后掐指而算,诧道:“居然是凤鸾之女、母仪天下!你这太白金星果然神奇,身边还有贵人相助,如此丘处机更不敢动你了,哈哈。你且放心,你那阿姊绝对无人敢动。”言罢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谢玄:“我既收你为义子,也不会亏待于你,此物你先收好,好生跟你师父修炼,他日你我大都再见。”
谢玄接过那物一看,乃是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巴掌大小的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狼头,正面端端正正两字篆书“辽远”。等抬起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影,他急忙走出山洞,外面月明星稀,那里还有半个人。
“靠,把老子仍在荒郊野外,真是一个好义父!”心中却知这恐怕是楚狂人的一次考验。当然对这种小事谢玄也并不在意,马上四处寻找树枝木柴堆在洞口,然后从洞中接火点燃柴堆,不多时一团烈焰在洞口熊熊燃烧,在这深更半夜的深山野林极为显眼。谢玄点起火后也不休息,而是不停的捡拾柴火扔入火堆,忙的不亦乐乎,便是搞得满身尘土也不在意而是拾捣不停。
突然远处传来呼喊声:“道玄!”
谢玄马上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拼命挥舞,一边大叫:“我在这!”
不一会儿从远处奔来一群手持火把的人,为首正是尹志平。他飞奔到谢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左右查看,见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你无事便好,这帮贼人还算言而有信。”随他同来的玄玄子四顾左右,问道:“师侄,那伙贼人呢?”
谢玄沉默片刻才说:“弟子醒来后就发现身在山洞,并没有看到别的人。”
玄玄子虽然感到谢玄的异样,但想到十岁的孩童被吓到也是正常,便安慰几句后不再追问。
众人随后回到桐柏宫,原来山洞就在桐柏宫的后山,谢玄点火后远远便能看到,确实方便了众人出来寻他。
回到桐柏宫后谢玄发现气氛有些沉重,原来适才一场恶战南宗也是死伤数人,全真教的十四名历练弟子也伤了四人。
在紫阳殿坐下后,尹志平先向众人介绍了几位历练弟子,还特地向谢玄说:“道玄,这是你五师兄段志坚。”谢玄急忙起身和段志坚互相见礼。这些全真弟子一路跟随尹志平历练,平日只是远远的在野外苦修,双方通过特殊的方式进行联络,白天石志坚便是下山去联络他们。
玄玄子率众起身向众全真弟子稽首:“今日多谢青和道兄及众位北宗道友,否则南宗便要宫毁宗灭。”随后又宣布:“从今日起,南宗居家修行的弟子须得安排宫内值守,每批七十二人,三月轮换,愿意常驻者升为内门弟子由宗门供养。”南宗诸人齐声应诺。
玄玄子接着拿出一个硕大的葫芦,递给尹志平:“南宗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这猴儿酒还有五六斤的样子,请道兄收下。”尹志平推脱半天,玄玄子只好说此酒年年有,情义不常在,硬是让他收下。
最后玄玄子取出一物递给谢玄:“师侄今日受了惊吓,险些送了性命,师叔便送你一个小玩意,此物有静心辟邪之用。”尹志平见了当下脸色一变,伸出手来想要制止,玄玄子却是一把将那件东西塞进了谢玄的手中。
谢玄低头一看,原来是块圆顶平底之木牌。侧面周边刻有二十八宿。正面刻有铁划银钩四个瘦金书体字:“五雷号令”,背面刻有“总召万神”。
尹志平面色一正,站起身来说:“道兄,此物过于珍贵,小徒如何担当得起,还请收回则个。”
玄玄子一摆手:“道兄言重了,道兄莫非以为此乃南宗三宝五雷令?非也非也。说来惭愧,南宗三宝在五十年前随上上代掌教一起失踪就再未见过,其实今日那帮贼人不知道太阴真经便藏于三宝之中已消失多年了,南宗衰弱于此也有莫大的干系。这枚五雷令乃贫道的师叔辈们仿制的,虽然加持了法力数量也不多,但非珍贵之物,我与道玄师侄在国清寺便甚是投缘,请道兄不要拒绝。”尹志平见此只好作罢。
随后尹志平和玄玄子又聊起这帮贼人的来历,并商量了应对之法。谢玄想到楚狂人对丘处机的评价忍住没把真相说出来。不多时众人都被安排去了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