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很大,楼梯很宽,所以走上了人,窗边人本该是看不到的,但商陆就是看到了。
就是在不经意间抬起了头,所以就看到了。
三女二男,拾级而上。
男子锦衣华服,意气风发。
女子缎带长裙,姿容上好。
酒楼掌柜笑呵呵跑去招呼,三平的谨言酒楼没有雅间,便只能在大堂坐下,说巧不巧,正在商陆对面,也靠窗边。
其中一名男子坐下后,又与另一位姑娘介绍道:“谨言酒楼的黄鱼汤,乃北州一绝,乔姑娘既然来了三平,是该来尝尝的。”
乔红药点点头,转头望着窗外,不知是看着白云,还是行人,反正对这所谓黄鱼汤,是不大感兴趣了。
若非师父非这么说,她是不愿意与这么几人来的,并非因为他们不是上宗弟子,她知道自己性子,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自视甚高,但她从来不喜欢以出生论人品。
也不过是今早入了他们这些所谓三平世家门中,饮了一杯茶,便一直觉得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大对,修行人虽不一定非得苦修,总也不该将日子过得如此奢靡。
乔红药不知道他们会否玩物丧志,反正他们境界不高,是她唯一能看到的事情。
但他们资质其实是不差的,所以她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堪堪破入第一境的。
所以她不愿意和他们相处,理由也就很简单,只是瞧不上他们。
但实在没有办法,师父与他们所谓的家主交好,她也只得随他们过来了。
孙青舒看着乔红药一副冷淡模样,其实也明白,她是上宗弟子,瞧他们不起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她瞧不上他们,他却也并非就一定要巴结她。
也不过是一个修为高些,出身好些,脸蛋漂亮些的女人罢了,他孙青舒修为是不高,但玩过的女人,都不少,要说当年去过江南,玩过的花魁脸蛋都不输给她乔红药。
但没有办法,父亲交代的事情,他还要好好完成,想来三位好友也是一样的,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林艺胜今日竟没有过来,否则,以他的性子,指定是要缠着乔红药的,到时候,才是看好戏的时候。
洪博羊心中所想,则又与孙青舒不同,他也是世家弟子,见过的女人当然不少,漂亮的也见的多了,但修为这么高的,就见得少了,他心中炙热,还因为他知道,若是将乔红药娶进了门,家主之位,也就落入他手中了。
于公于私,似乎他都该对乔红药发起攻势,只是,他毕竟只懂得花银子玩女人,正儿八经追求姑娘家,又哪里有那经验?
可惜今日林艺胜那家伙不曾出来,否则也能给他出些主意了。
两人心思不同,其他两位世家千金,则是大抵相差不多的,女人从来都敌视更漂亮的女人,此事无关地位出生。
孙青舒点了几个谨言酒楼较为出名的特色菜,又叫道:“掌柜的,黄鱼汤可以先上来。”
掌柜的点点头,又小心翼翼说道:“孙公子,今早您府上来定的,是四碗,您看?”
孙青舒笑道:“掌柜的,你见过五个人喝四碗汤的事情吗?”
掌柜的无奈道:“孙公子,不巧的是,最后一尾黄鱼也被其他客人定了。”
孙青舒提起茶壶,笑呵呵道:“掌柜的,我也是你这儿的常客了,莫非连匀出一碗黄鱼汤的面子,都给不了?”
掌柜的苦笑道:“孙公子,不是不给您这个面子,实在是给不了啊,谨言酒楼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既然被人定了去,那么那碗汤就必然要放在那位客人桌上,我破不了这规矩的。”
孙青舒面露愠怒,不说乔红药在场,他不愿意在这个自视甚高的女人面前落了面子,单单是他本人的面子,就不允许。
“掌柜的,依照你这意思,这破规矩,我的面子也破不得?”
掌柜的陪笑道:“孙公子,实在是没法子,您就别难为我们这些做事的了。”
孙青舒冷冷道:“那若是我就要难为了呢?”
掌柜的左右为难,酒楼的规矩是破不得的,否则哪日那位大少过来三平,又凑巧知道了这事情,不得扒了他的皮?
孙青舒他也是开罪不得的,孙家在三平家大业大,若是得罪了,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么想着,掌柜的也实在没了法子,只得俯身到孙青舒耳边,替他出了不破规矩的法子。
“孙公子若是真要,不若与那位客人商量商量,若是客人愿意退让,那也不算破了酒楼规矩。”
孙青舒想了想,倒是有道理,抬头往掌柜的手指方向望去,一男一女靠着窗边坐。
那姑娘倒是生得漂亮,白得可人,男人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穿的寒酸,又只要一碗黄鱼汤,想来也是囊中羞涩,过来打肿脸充胖子的。
这么想着,孙青舒又觉得那姑娘未免可怜,明明生得如此漂亮,还要跟着这样的穷酸小子吃苦头,倒不如还跟着他走呢。
孙青舒笑了笑,一扫心中阴霾,什么乔红药,见鬼去好了,出来一趟遇见这么一个姑娘,也值当了。
他站起身,身旁洪博羊意外问道:“怎么?”
孙青舒笑道:“乔姑娘既然来了三平,身为东道主,哪里能不好好招待?”
洪博羊转头望去,也就明白了,但他一门心思都要放在乔红药身上,便只是会心一笑。
其他两位世家千金只是缓缓饮茶,不为所动,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倒是乔红药,虽不曾回头,但踏上楼梯时,习惯性的望气术,早已经将商陆修为看得清楚,她百无聊赖望着缎带上划过花灯,终究没有提醒他们。
再差的第三境,毕竟,还是第三境。
孙青舒站到商陆桌台旁,双手抱拳,笑道:“在下孙青舒,有礼了。”
百里霜眼皮子不动,依旧握着筷子,翻了一条青菜,又扒了一口白饭,毕竟味道比起商陆在家中做的小菜味道好,便只是细嚼慢咽。
至于是有人来,也实在懒得开口。
商陆则是抱拳回礼,也没有站起身。
孙青舒不在意,更不客气,直接坐下,双手摊在桌上,转头望着商陆,笑道:“兄弟,打个商量吧。”
商陆喝了一口茶道:“说嘛。”
孙青舒转身指着乔红药,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们本来是四个人,如今多了一个,就少了一碗黄鱼汤。”
商陆顺着他指头望去,说道:“嗯,是很漂亮,你也该来。”
孙青舒大笑道:“是吧,这么漂亮的女人在场,好点面子也是正常事。”
他收敛笑容,说道:“所以听说你们两人,点了一碗汤?”
“一人喝着一人看,不论是谁喝谁看,都不是个事儿,倒不如给我了,这么一来,是谁也不必为难,。”
他问道:“你觉得是不是个办法?”
孙青舒笑着张开手掌道:“二十两银子一碗汤,我给你一百两,如何?”
他转头,笑呵呵端详着百里霜,见到那抹苍白,更觉得有意思,“姑娘,你看又如何?”
百里霜低头吃饭,约莫是觉得菜咸了,便吃了两口白饭。
商陆点头道:“倒也是个法子,我原先还没有想到。”
孙青舒见得百里霜冷漠,也不在意,笑着对商陆道:“兄弟听看得明白。”
他大声招呼道:“掌柜的。”
掌柜的小跑过来。
孙青舒笑道:“我和这位兄弟商量好了,反正是两桌人都要为难,不如是他们这一桌,成全了我们那一桌,便也都不用为难了。”
“是这么回事吧,兄弟。”
商陆放下茶杯说道:“法子对,不过人错了。”
孙青舒问道:“人哪里错了?”
商陆说道:“反正都要为难,正好我食量大,就是一个人喝四碗汤,也不觉得胀肚子,那也可以是你们五个人,来成全我一个。”
孙青舒忍俊不禁,轻笑着,渐渐放声大笑,“兄弟,我耳朵不好,你要不要试着,再说一遍?”
他猛然一拍桌子,菜碟跳起,溅了百里霜手背两滴菜汁,她低头看着,若有所思,默默放下筷子。
商陆眯着眼,孙青舒吼道:“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商陆伸手,按在他脑袋上,往下压去,砸在桌上,顺势落在地。
商陆平静道:“你老子,要出来也可以,但我这个人,从来不懂什么叫尊老,我只知道,你拍那一下,溅了我家小姐一手。”
酒楼掌柜吓了一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不是没有见过,但孙青舒一句话才说完,还没有出手,就被按在地上了。
而且,是脸面被按在地上。
这事情,大条了。
洪博羊三人意外回头,勃然大怒,洪博羊猛拍桌子,起身过去,蹲下时候,指着商陆道:“干你娘的,你要是伤了青舒半点,老子要你命。”
孙青舒毕竟是个修行人,虽是第一境,到底也比寻常人强了不少,又是商陆不曾动用真气,也就并未伤筋动骨,他还能动弹,抬起手,晃了晃,示意洪博羊不必担忧,然后撑在地上,缓缓起身。
额头破了皮,还不算轻,流了半张脸的血水,孙青舒只是抬手捂着额头,放声狂笑,直不起腰,“好好好,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好久没人敢打我了,还说要揍我老子。”
他狂笑着,突然放下手,冷冷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