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百里霜抬手遮唇,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一般。”
商陆点头道:“确实是一般。”
偌大一间酒楼,数十伙计只得这样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掀翻了小半个酒楼的一对男女缓缓离去,那姑娘许是觉得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汤不合胃口,抬手在男子后脑勺拍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见到那个在酒楼上一掌拍飞梦神宗嫡传的男子陪笑着,在那黑衣姑娘面前倒退着走,谄媚模样。
酒楼掌柜大约是觉得气不过,一巴掌拍在柜台上,转头一看,孙青舒几人铁青着脸,叹了口气,小步走过去,关切问了几句。
孙青舒一巴掌拍在酒楼掌柜肩膀上,肥肉颤动,“没什么所谓,今日的事情,我给你找回面子。”
酒楼掌柜连连道谢,感激涕零,转头又恨恨道:“也是陆大少不在,否则怎会容得这等小辈欺负到谨言酒楼头上来?”
孙青舒冷笑道:“三平的水,可没看起来那么浅,这小子以为有点修为就能横着走,真是异想天开了。”
洪博羊大叫道:“老子今晚一定要弄死他。”
他转头望着孙青舒,说道:“青舒,我今晚偷我爹腰牌去调来折冲府兵一百。”
孙青舒冷冷道:“我姑姑正好来了,我便请她出手。”
洪博羊转头问赵玉树和何清婉道:“玉树,清婉,你们呢?”
他沉声道:“咱五大家同气连枝,被欺负了,可不能就这么忍着。”
赵玉树沉吟片刻,轻声道:“那我请林大供奉出手吧。”
洪博羊哈哈大笑,又转头望向何清婉,她微微笑道:“我在家中一直没什么说话的份。”
洪博羊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他咬牙切齿道:“就这样,也够弄死他几十个来回了。”
几人走出酒楼。
乔红药落到街上去,许是觉得丢了梦神宗的脸面,也就没有脸面回酒楼去,自己拖着重伤之躯离开。
洪博羊听人说有个步履蹒跚的漂亮姑娘往南边去了,连忙小跑着赶去。
孙青舒三人却并不管她,各自散了离开去。
她不喜欢他们,不见得,他们就喜欢她。
百里霜吃得不饱,因为汤不好喝,因为吃一半就被扰了兴,走没有几步,看到桥边茶铺摆着些茶点,看着模样还算精致,便转身走了过去。
商陆自顾自走在前方,也没看到,回过神来,人潮拥挤,哪里还找得到一道身影?
他慌忙挤入人群中,说是赶巧也好,说是故意也罢,一名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低着头直朝着商陆快步走来,直接撞在他身上。
商陆伸手抓住小乞儿手腕,笑道:“小兄弟,我东西掉你手里了。”
小乞儿抬起头,蓬头垢面,恶狠狠瞪着商陆,商陆无奈将手腕一翻,小乞儿痛得流眼泪,直接撒手,钱袋又落回商陆手中。
“虽然其中没几个银子,但毕竟是我的嘛,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
小乞儿气势汹汹叫着,正抬头看到商陆平静眼神,没由来心中一惊,改口道:“说的有道理。”
商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哪里料到小乞儿眼珠子一转,连忙拉住商陆,哭着哀求道:“大人行行好吧,小乞儿十天没吃饱饭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没有办法啊,才来做个扒手的。”
商陆笑了笑,看着刚及他胸口高矮的小乞儿,笑道:“那大人我就请你吃东西吧。”
小乞儿欢喜叫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小乞儿一副感激涕零模样跟在商陆身后,走了不到十步路,已经说了七八句诸如善有善报,神仙转世之类的话,反正是挑好的来说,极尽赞美之词。
许是觉得商陆听的开心了,也就请他吃些好的,但他终究失算了。
商陆带着他去了面摊,坐下后直接招呼老板道:“两碗素面,不要葱花,不要盐。”
小乞儿愣了许久,等到两碗面端上后,他看到那个所谓神仙转世的大人将两碗面都推到他面前来,还笑着招呼道:“快吃吧,饿了十天了,也实在不容易,我又怕你是虚不受补,连半点油水都不敢要。”
小乞儿硬着头皮拾起筷子,扒了一口素面,半点味道没有,干巴巴,让人反胃,吃了两口,抬起头又见那个大人关切地倒了杯白水给他,他咬着牙,又吃了一口,实在吃不下了,那大人才笑起来,拉过另一碗面,去面瘫前加了几粒粗盐,端着回来的时候,自顾自吃起来。
“干嘛出来装乞丐,很好玩吗?”
小乞儿愣了愣,连忙道:“大人说笑了,要不是没法子,谁愿意来当乞丐?”
“哦,虽然面上抹了土垢,衣衫也有臭味,毕竟胸前二两肉比别人多,衣衫虽然宽,跑起路来裹不住的。”
小乞儿一愣,抓起面往商陆摔去。
商陆稳稳当当抓住碗边,小乞儿已经趁机跑开。
商陆摇摇头,站起身结账,又往河边走去,只是对找到百里霜,也已经不抱希望了。
三平什么都好,就是街太宽,人太多。
而且还有一座楼,名叫红忆楼,楼中有一群姑娘,她们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说是在三平城,宁惹富家翁,莫碰小乞儿。
因为有个小乞儿,常常女扮男装,借故与年轻男子邂逅,遇到心善施恩的,总要在日后报答,若是遇上些狠心踹开的,则会择机报复。
但不论是报答或是报复,一旦与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爬上了床,从此也就在三平城里,没了踪影。
“虽说只是过午,未免太清冷了些吧,今日可还是中秋呢。”
李暄暄扶着箜篌,轻奏一曲后,眉眼间挂上了哀伤,虽是卖艺不卖身,怎么说也是卖笑的,没人来买笑,不就没了银子?
红忆楼中所有姑娘都坐台下,轻笑着,打趣道:“反正那位李公子是指定不会来的。”
李暄暄羞恼道:“他来不来我又能做什么?”
台下众人皆笑,这番玩笑,还源于上次众人出城踏青时遇上了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李公子。
李暄暄羞红了脸,又不禁有些嫉妒,“好好一个男人,生得比我还漂亮有什么好得意的?”
有人玩笑道:“不如让他来我们红忆楼吧。”
“这可不行呢,那花魁还轮得到暄暄姐?”
虽然是实话,也是玩笑话,但李暄暄仍是羞恼道:“阿大姐出门去玩,你们也来玩我是吗?”
众人哄笑,有一姑娘,面若桃花,捧着长琴坐在李暄暄身旁,捧着脸颊,捏了捏李暄暄脸蛋,笑道:“你赚的银子最多,你脸蛋最漂亮,你胸前分量最足,不嫉妒你,我们嫉妒谁去?”
李暄暄不满道:“那阿大姐呢?”
萧轻音手抚长琴,笑道:“不敢嫉妒嘛。”
“是哩是哩,不敢嘛。”
李暄暄佯怒,恶狠狠掐着萧轻音脸蛋,痛得她手指离开琴弦,不断讨饶。
李暄暄得意着,突然见到小乞儿匆匆走入红忆楼,连忙起身叫道:“阿大姐。”
萧轻音几人也站起身,叫道:“阿大姐。”
小乞儿摆摆手,面色阴沉往后院走去。
李暄暄说道:“阿大姐这次玩得,似乎不开心呢。”
萧轻音肩膀轻轻撞着李暄暄肩膀,小声道:“你去问问?”
李暄暄扶着箜篌,使劲晃脑袋:“今日都是中秋了,大好日子,才不给自己找不快活。”
萧轻音说道:“阿大姐白把你捡回来了。”
“那你去?”
萧轻音拉起长琴,淡淡道:“我去赴李公子花前月下之与约了。”
李暄暄恼怒道:“你又取笑我。”
萧轻音抱着长琴,小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