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或许,不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一名白衣少年站在白赤石身后,白赤石咳血,怒道:“什么不是?刘三琴,莫仗着师父宠你,就敢肆意妄为。”
刘三琴蹲下身,说道:“大师兄,你说她篡改天命,可是,天意卷并没有反应的。”
白赤石冷声道:“天意卷被死气遮掩,没有反应也不奇怪。”
刘三琴只是轻轻摇头,起身望着商陆,问道:“可否向阁下讨个人情?”
商陆摇头:“就如他所说,我不喜欢麻烦。”
刘三琴笑道:“我以天意宗名义起誓,若承了这个人情,天意宗上下,当奉阁下为贵客,阁下若还有需要,大宗师之下,也是一个人情的事情,如何?”
商陆问道:“你代表得了天意宗?”
刘三琴摇头道:“我不行。”
他指着身上白衣说道:“但这一身白袍可以。”
白赤石大怒道:“刘三琴,你敢?”
“大师兄,此间事,权且让小师弟来吧,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又有黑袍,落屋顶。
陈小花拉开帽子,扶起白赤石,轻声道:“此间缘由,容他稍后再与你说,可好?”
白赤石瞪眼道:“小花,你怎也?天意宗旨,篡改天命者,死。”
白赤石勃然大怒,又是怒火攻心,牵扯到伤口,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陈小花将他揽在怀中,对着刘三琴摇摇头,说道:“没事的,师兄只是赌气。”
刘三琴说道:“阁下,我等换处地方。”
他脚下一点,斗转星移,两人竟消失原地。
商陆望着周边林丛,轻声道:“好手段。”
刘三琴摇头道:“乾坤乱阵,小道耳。”
商陆问道:“我应该打不过你,所以这个人情,我要也得要,不要,也非要不可?”
刘三琴再摇头:“不对的,天意宗最重规矩,是大师兄有错在先,你若要杀他,我等,也不好去拦。”
商陆说道:“这不是规矩,是无情。”
刘三琴笑了一声,“也许是吧。”
“人常说,天道本无情,可若天道无情,又怎会,人人皆死?这莫非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公道?”
商陆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刘三琴笑了笑,轻轻拍着袖子,“正事说完了,咱俩继续说说私事吧。”
商陆问道:“何来私事?”
刘三琴道:“院内之人,确实篡改天命。”
商陆说道:“她今年才十五。”
“嗯,对的。”
“她连修行人都不是。”
刘三琴叹气道:“可惜的是,篡改天命之人,并非一定篡改天命。”
商陆面色一变,刘三琴继续道:“若是篡改天命既得者,同样是篡改天命之人。”
“这很没有道理。”
刘三琴道:“天意宗的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天道就是最大的道理。”
商陆摇头道:“你可以说,我却不认,别人篡改的天命,凭什么要她来负责?”
刘三琴摇摇头,又换了一个词,“或许叫篡改天命不合适,应该叫,违逆。”
商陆不懂。
刘三琴又说道:“但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也足够了。”
他笑道:“当然,是我觉得足够了,其他人,所谓顺应天命的天命师之后,想必都要觉得不够,所以,我还是想说,天意宗觉得足够,还是很多人要她死的。”
商陆沉声道:“生死不过斤两间,既要人死,也得做好自己死的准备。”
刘三琴大笑,脚下一点,人再回客栈屋顶,只是白赤石与陈小花已然不见。
刘三琴双手抱拳:“恭送阁下。”
商陆转身离开,“若我现在想要一个人死呢?”
刘三琴纠正道:“天意宗不能让人死,只能让人活。”
商陆点头:“懂了。”
那个活的人,想必不能是百里霜。
刘三琴转身离开,落入客栈中,白赤石躺在床上,已经苏醒,见得刘三琴走入房间,大怒道:“刘三琴,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刘三琴先是恭敬行礼,自大师兄叫到了六师兄,然后开口道:“那位姑娘,谈不上篡改天命。”
白赤石恼怒道:“你还要狡辩?”
说着,剧烈咳嗽。
陈小花连忙将手掌压在白赤石后背,以真气理顺他这一口气,瞪了刘三琴一眼,呵斥道:“刘三琴,你是以为师父宠溺,就敢顶撞师兄?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把大师兄气出个好歹来,我饶不了你。”
刘三琴看着陈小花背对白赤石,给他眨了眨眼,连忙弯腰抱拳,“大师兄,三琴知错。”
白承武靠到刘三琴身旁,也学着陈小花语气呵斥道:“师弟,你怎这么不懂事啊?”
刘三琴斜眼瞧着,白承武呵呵一笑。
刘三琴叹气道:“没办法的事情啊,凡事要分轻重的话,天命格是很重的。”
白承武愣了愣,房内,除刘三琴外,其余天意宗六嫡传,全都失神。
白赤石沉声道:“你说什么?天命格?”
刘三琴说道:“是啊,天涯客栈那位姑娘,应该是天命格。”
白赤石一掌拍在床边,大怒道:“天命格,刘三琴,你现在真是满口胡言了。”
刘三琴苦笑一声,双眼银光掠过,两条银线自眼角挑至鬓角,“我见了她一面,地藏眼就成这样了。”
陈小花道:“与天命之眼已有半分相似,她真是天命格?”
刘三琴认真道:“三琴入门虽晚,机缘巧合,倒是身具地藏眼,想来,不至于看错。”
白赤石已然沉默,白承武皱眉道:“天命格,不曾见过呀。”
天意宗嫡传第三柳白鸟手托下巴,说道:“我一直以为师尊只是这么一说呢,原来真有啊。”
陈小花轻声道:“身具天命格,当为天命女。若为结发妻,福缘冠天下。”
白赤石失神道:“竟是,天命格。”
白承武道:“若真是如此,篡改天命,就,谈不上了。”
刘三琴苦笑道:“是啊,本就是天命显化之相,谈何篡改?”
白承武开玩笑道:“这么说来,若和那姑娘皆为夫妻,岂不就是与天命成了亲家?”
其余几人眼神怪异,白承武讪讪道:“看着气氛沉闷,缓解一番而已,师兄师姐们莫怪嘛。”
白赤石摇头道:“不,六师弟言之有理,纵不能共结连理,若能与之朝夕共处,也将气运加身。”
他低声道:“此为机缘,尔等,可自去。”
陈小花捏着手绢,轻轻擦去白赤石额头细汗,安慰道:“大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我天意宗旨便是替天行道,你本就没有错。”
白赤石自嘲笑着,反正这一桩福缘,与他是无关了。
陈小花仍是轻声安慰着,他却心不在焉,抬抬手让众人退下。
刘三琴跟在众师兄身后走出房间,便白承武拉走。
“三琴,你喜欢不喜欢那个姑娘?”
刘三琴挑挑眉头,疑惑不解。
白承武道:“就是天命之女。”
刘三琴苦笑道:“师兄,你觉得有人会喜欢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吗?”
白承武担忧道:“不够漂亮?”
刘三琴摇头:“很漂亮。”
白承武若有所思,突然咧嘴笑开:“有二师姐漂亮?”
刘三琴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这天底下也绝没有此等女子。”
白承武面露错愕,站在刘三琴身后的陈小花轻轻敲着刘三琴脑袋:“呀,小师弟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刘三琴认真道:“师姐,师弟句句是肺腑之言。”
陈小花笑道:“小师弟这么会说话,师姐都不好意思回去和师尊说你坏话了呢。”
刘三琴羞涩笑着,白承武道:“你定是知道师姐来了。”
刘三琴道:“绝没有。”
陈小花瞟了白承武一眼,“好你个小六子,天天要害你师弟。”
白承武无奈道:“因为以前是我最小,现在不是了,所以我指定是嫉妒了,没错吧?”
陈小花点点头:“难道不是么?”
“当然是的。”
陈小花语重心长道:“六师弟,你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只有见好心喜的份儿,哪里能嫉妒?”
白承武点头,认真道:“师姐,我知错了。”
陈小花轻轻拍着两个师弟脑袋,转身离去。
白承武确信道:“你指定知道师姐在你身后。”
刘三琴认真道:“不管在不在,我都是要这么说的。”
指不定,哪个时候就真的在了呢?
他站在院中,望着城南方向,轻轻笑了。
生而知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