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只买了一小壶即墨老酒,路上随便两口,已经去了大半,手上牵着的那个小姑娘,晃了晃脑袋,突然问道:“商陆哥哥,你是一个剑仙对吧?”
商陆低头笑道:“不是啊。”
苏念一副我看穿你了的模样道:“说书先生可说了,剑仙就是爱喝酒的。”
商陆说道:“可是我没有剑啊。”
苏念左手被商陆牵着,就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往前点去,厉声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商陆说道:“你应该多和小星言学学的。”
苏念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模样,“听没听说过绣春刀的故事?”
商陆摇头:“我可不喜欢听故事。”
苏念无奈摇头,缓缓说道:“放下了手中的剑,我拿什么去报护小星言?”
俨然以好姐姐自居,但问题在于,她比苏星言还小了一岁。
商陆仰头喝口酒,说道:“到了。”
苏念瞪大眼睛:“商陆哥哥,我早早知道你是大剑仙,还要骗我?”
商陆郁闷道:“买串糖葫芦怎么就成大剑仙了?”
“可是除了大剑仙,谁还会来这种地方买糖葫芦啊?”
商陆牵着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招牌,没错的,是陆谨家产业,谨言零嘴。
“这地方买了为什么就是剑仙?”
“剑仙才有这么多钱啊。”
商陆若有所思,认真解释道:“我不是剑仙,没有剑,更没有银子,只是单纯喜欢喝酒,来这里买糖葫芦是因为糖葫芦这种东西,再贵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苏念有些失落,“哦,不是啊。”
商陆又认真道:“但是如果有剑仙欺负你,我也可以帮揍他。”
苏念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揍。”
商陆问道:“那如果你打不过呢?”
苏念抬头望着商陆,如看傻子,“商陆哥哥,我还小。”
“所以呢?小了才打不过。”
“小星言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商陆说道:“你再过十年也才十七,到时候就算是修行了,上头还有那些一两百岁的老头子呢。”
苏念鄙夷瞥了一眼,商陆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
苏念摇头晃脑,指着零嘴铺子道:“走吧走吧,买糖葫芦去。”
商陆想不明白,被小姑娘牵着走入铺子,逛了一圈下来,小姑娘手上已经握着三串糖葫芦。
见得商陆仍在纠结,苏念施施然道:“商陆哥哥,你是真笨,有人欺负我,我不是还有师父呢吗?”
商陆瘪嘴,“小念儿,你要知道,你师父可不是个修行人。”
苏念吐吐舌头道:“不听不听,你就是王八在念经。”
商陆独自喝酒,有些后悔出门来了。
结账时,商陆才终于又听懂了苏念另一句话,一串糖葫芦要二钱银子,那岂不真是大剑仙才那么有钱?
走在路上,商陆大觉不值:“什么糖葫芦要这么贵?是皇帝自己种的还是刺史做的?陆谨可真是想钱想疯了。”
苏念摇头道:“商陆哥哥,不许这么说的,这是物有所值的。”
说起这糖葫芦,她如数家珍,先从用水,到了山楂品种,还要说到筛选手法和那大厨的名声,一个个点出来,说其实人家赚的不多的。
见得商陆仍是一副心疼模样,苏念安慰道:“商陆哥哥,不要难过,银子这东西嘛,赚了就是来花的,就是小星言说的,千金散尽还复来。”
商陆打定主意,绝不再去那间铺子买东西,又看到苏念将另外两串放在木盒中夹在小胳膊下,开口问道:“小念儿,你另外那两串,是给谁买的?”
虽然觉得那么贵的糖葫芦,小丫头没必要特意也买来一串给他的,他又不喜欢吃甜的,但毕竟已经是买了,又是这么多的银子,不喜欢也得要吃了。
哪里料到苏念眨眨眼睛,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一串给小星言,一串回家给师父啊。”
她歪着小脑袋道:“商陆哥哥,我记得你是不吃甜的吧。”
商陆抬头,猛饮一口酒,觉得这满城花灯,有几分萧瑟。
这下子,轮到苏念一头雾水了,不喜欢吃甜的,没必要买,这样的道理没有错啊。
她瞪大眼睛,舔了一口糖葫芦,又歪着小脑袋,将背上木剑托了托。
哪里错了?
今年的中秋,那无数灯会究竟要有多少才女佳人去吟诗作赋,是三平城中大部分男子关心的事情。
往年的孙青舒当然也会关心,但今夜,他放弃了这么一个被人说是处处洒满月老红线的夜,因为他要去找回一个面子。
有人说,丢掉的面子就要自己找回来,但他觉得这话不对,而且错得离谱,什么时候自己有一个了不起的姑姑也不是一种本事了?
孙玲珑是他姑姑不错,但他私底下一直拿她当姐姐来看,反正她本就与他一般岁数。
人人都说他姑姑很了不起,年纪轻轻已经在梦神宗祖师堂牒谱上留下姓名,但他觉得,他爷爷也不差,七老八十的年纪,还能生下这么一个伶俐的姑娘,岂不是更厉害?
孙青舒自己知道自家事,外人说他修行资质不错,那也是相对常人而言,若是真把他放到十二上宗去,莫说这辈子,给他两辈子时间,也没办法在祖师堂牒谱上留下半个姓名。
所以,他就常以他爷爷作为目标来追赶,就是那么一句被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修为若是不够高,娶妻就很重要了。
若是能学着他爷爷那样,娶了一个上宗弟子来做妻子,这辈子在这三平城,也就没什么需要敬畏的了。
若是再能学着他爷爷那样,生了一个上宗嫡传的女儿或是儿子,那就算在北州,也可以是横着走了。
若是再好一些,那个妻子管得还不严,他出门去沾花惹草也不碍事,那自然就更好了。
在这方面,他爷爷真是楷模。
孙玲珑在后院亭中坐着,走又走不得,留着又很烦人,不是因为不喜欢坐在对面的母亲,只是她回家时间虽然不多,但对那个大侄子性子还是了解的。
父亲和兄长一直以来也知道,但毕竟两位都懒得去管那些小事情。
所以他在外边惹了事情,也从来不敢回家来诉苦,但话又说回来,他本身没有什么大本事,毕竟还是孙家长子长孙,身旁那些狐朋狗友并不少,被欺负的时候,自然也就少了。
老人家抓着孙玲珑双手,轻轻拍着温软手背,又继续说道:“玲珑啊,你父亲不管事,大哥又是个粗人,全不知道关心孩子,但你是姑娘家,总不能也这样看着青舒在外边被人欺负吧。”
她心疼道:“他在家娇生惯养,半点苦也没吃过,突然就被人打成这样,我这个心里,心里难受死了,好好一个人,怎么,怎么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她轻轻抹去眼泪,哽咽道:“你虽然是姑娘家,但是家里就数你最有出息,如果连你都不去给青舒撑腰,那还有谁去?咱家到了他这一代,就这么一根独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