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好不容易听出林乌柱声音,连忙探出个脑袋,顺势往外一站,伸了个懒腰。
用他的话来说,我要开始装比了。
唯一可惜的是,商陆心情不大好,抬手将他按入车厢中,说道:“吵死了。”
陆谨讪讪躲在车厢内,无可奈何。
盯着林乌柱看了一眼,商陆转身,坐回马车上,对车夫说道:“走吧。”
马车缓缓离去,至于那个生死不知的鲁玉虞,陆谨探出个脑袋来,可惜道:“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可真是。”
商陆平静说道:“死不了。”
陆谨松了口气,不由有些幽怨,“你这真是,担心死我了。”
商陆转头,好奇道:“反正也不是你的,你担心做什么?”
陆谨没好气道:“现在不是,难道以后也定然不是吗?”
商陆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只说道:“你真该庆幸你姐姐不在这里。”
车厢内青云突然说道:“小姐有让我把公子一言一行记录成册带回去的。”
陆谨如遭雷击,把脑袋缩回去,约莫是知道青云在有些事情上格外倔强,也就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望着她。
商陆坐在车夫旁,说道:“不必急着走。”
车夫点头道:“好嘞。”
于是,一车一马几多人,秋风红叶伴路行。
孙东镇格外意外,站在三平北城门外,低着头,慵懒舒展身子,笑道:“洪兄真要去白城?”
洪秀缺得意道:“那是,孙兄弟,这个事情,你是没得凑热闹了。”
孙东镇问道:“当真值得如此?”
以一家之主,去追随乡野小子,只怕不需一日,就能成整个北州笑话。
洪秀缺摇摇头,迎着风,拍拍壮实胸脯,“人皆道我是无能之辈,可是,咱为洪家赢来的东西,又有几人看得到?”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双目,说道:“咱这双眼睛,亮着哩,看人,贼准。”
孙东镇说道:“我不否认他是个修行天才,也不否认若干年后,这片天下会有他一席之地,但,我仍是觉得你的付出,太过。”
洪秀缺哈哈大笑:“人皆道你孙东镇深明商贾之道,原来也是短视之辈。”
“此言何意?”
“他很狂。”
“是的。”
“他很自信。”
“几乎是自负。”
洪秀缺说道:“所以,他是个天生的江湖人啊。”
孙东镇说道:“我从不否认。”
洪秀缺眯起双眼,笑道:“他就是一匹樊笼中的野马,被锁鳞的大龙。”
孙东镇说道:“既在樊笼中,又被锁了鳞,那能怎样?”
洪秀缺朗声道:“那我就赌,用一百年来赌,赌他野马脱樊笼,大龙游九天那一刻,我,仍在。”
洪秀缺转头,笑道:“你定觉得我是个疯子,对吧?”
孙东镇摇摇头,又转而点点头。
洪秀缺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虚握拳头,“但我自小押注,这辈子来,就没输过。”
孙东镇低着头,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就因为这种没什么根据的直觉,你要赌上自己一百年的名声?”
洪秀缺说道:“我用四十年的名声,赌来了洪家长青,那么我为什么不能用一百年,再换来洪家权倾天下?”
孙东镇抬头,张开口,摇摇头道:“你莫不是疯了?”
“纵是一个大宗师,也不敢说权倾天下,对么?”
孙东镇又低头,双手拢袖,懒洋洋道:“是啊,胜算那么低,干嘛赌那么大?”
洪秀缺轻蔑道:“赌博,不就是以小博大吗?纵是我真输了,洪家又不只有我一个主事人。”
他摇摇头,其实还是在意的,“这么些年,又有谁真拿我当主事人?有我,没有,重要?”
胜了,是天大的好处。
若输,丢的也是他的百年,与洪家,无干。
这么想着,洪秀缺甩甩袖子,说道:“孙兄啊,我那胖儿子就数和你家青舒玩得来,要是我洪家玩完了,他可就少了个玩伴,千万帮我照看着点哩。”
孙东镇无奈道:“你叫我来,就这事?”
洪秀缺哈哈大笑,“那不然咧,也就是咱没个女儿,不然嫁给你家青舒,也是一桩大大的幸事。”
孙东镇说道:“那小子也没什么本事的。”
洪秀缺拍拍孙东镇肩膀道:“那你是看错那小子了。”
“哦?”
洪秀缺指着自己双目,说道:“咱这双眼睛看人,贼准。”
孙东镇颇为无奈,双肩松垮下去。
洪秀缺提了提行李,大步往前走,摆摆手道:“就如你这样松垮的性子,谁能知道,整座北州,除了陆承业,就数你心思最细?”
孙东镇打了一个呵欠,说道:“那你还真是抬举我了。”
洪秀缺大笑道:“看来我又看错了。”
孙东镇转身道:“既然已经看错了一次,还是回来吧,指不准就要看错第二次了呢?”
洪秀缺朗声道:“指不准,不是这座北州,是这个唐国,除了陆承业,你的心思还是最细的。”
孙东镇无奈一声叹,孙家那个烂摊子就够让他烦心了,还心思最细?
命最短倒是有可能。
一个人缓缓走回城中,黑衣小陈跟在他身后,问道:“老爷,洪家老爷真走了,少爷那边要怎么办?”
孙东镇摇头道:“还是不管他,就让他自己去走,你没事照看照看洪家那个小胖子。”
这么说着,他突然笑起来,“那个小胖子,近来不是总跑过来找红药丫头吗?”
小陈也笑道:“是有这个事。”
“别管。”
“好。”
真回到孙家宅门前,孙青舒坐在轮椅上,由孙玲珑推着,往门外来。
“父亲。”
“嗯,晒晒太阳也好。”
孙玲珑望着那个并没有见过几面的兄长,轻声叫道:“哥哥。”
孙东镇点点头,笑道:“总在家呆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玲珑微微点头,推着孙青舒往前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身说道:“哥哥的养魂草,很好用。”
孙东镇笑道:“好用就好。”
孙青舒充耳不闻,但未免有些想笑。
难得有这么好的日子了,那个一心放在生意大事上的父亲,为了他去找人出气,又为了小姑姑掏空大半个府库。
这个家,是有点那个样子了。
洪博羊抬着包扎成筒状的小臂,又甩着食盒跑过来,大叫道:“青舒,来来来,黄鱼汤,这家伙,好说歹说才给我带出来。”
这座城,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还挺好。
当然,若是洪博羊那死胖子只给他带来一碗,那就更好了。
那么既然带来两碗,另一碗是给谁带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遗憾的,还在于听说父亲只是把那家伙逐出三平。
这么想着,就愈发遗憾了,他还真想自己过去,在那个人脸上踩上一脚。
至于他那个女人,嗯,也挺好。
他怎么生来一切就这么好呢?
车夫赶路,确实将速度放得极慢,到了正午,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
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无奈的。
苏星言捂着小腹道:“饿了。”
百里霜也说道:“商陆,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