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宅。
陆谨斜靠在后院亭柱上，百无聊赖之下，剥开一个小橘子，往旁边问道：“青云，你想吃橘子吗？”
青云轻声道：“公子剥了，我就想吃。”
陆谨慵懒抬脚，直架在桌上，笑道：“来，青云，你吃。”
青云接过橘子，轻轻放在嘴中，说道：“公子，很甜呢。”
陆谨笑道：“是吧，我的手艺很不错吧？”
青云点点头：“是很好。”
陆谨扭了扭脖子，轻轻拍拍，突然道：“墨染香都走这么久了，商陆怎还不回来？”
青云说道：“许是商陆公子也累了，回了三九巷去吧。”
陆谨坐正，说道：“这样啊。”
正说着，陆承业缓缓走来，白衣染黄渍，陆谨大笑道：“陆承业，你干嘛，尿裤子了？”
陆承业坐下，转头对青云道：“青云，倒杯白水来。”
“是。”
青云站起，人刚转身，小手被陆谨一把拉住，“公子？”
她背对陆承业，陆谨使劲眨眼，又努努嘴，指向陆承业，青云一愣，而后微微点头。
陆谨松开手，笑道：“陆承业，怎么说，明日要不要去墨染香家里坐坐？”
陆承业道：“那个小姑娘，心思倒是极深，不好对付啊。”
陆谨说道：“当年勾引人家姑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没用。”
陆承业轻轻擦拭袖子上茶渍，说道：“谁说？论战她已经输了。”
陆谨仰起头，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在？”
“靠你？”
陆承业笑着摇头：“真全指望你，那我为什么还要当这刺史？”
陆谨嗤笑一声，“李墨可全听到了。”
陆承业道：“听到又如何？”
陆谨耸耸肩道：“那杯茶水还是我特意送的。”
陆承业平静道：“你应该早些说的，麻烦我又换了一次。”
陆谨拍着桌子大怒道：“陆承业。”
陆承业道：“若你没换，我又没换，岂不出事？”
陆谨摇了摇头，指着陆承业道：“也就是因为你是我叔叔，不然我能打死你三次。”
陆承业却转过头，左右看了看，轻轻敲着桌子，意态阑珊，“鲁先生呢？和你说话真是没意思，还得和他说才好。”
陆谨笑道：“巧了，适才那些事情我全和老鲁说了，他可一头雾水，亏得我是闲来无事，心情也不差，才肯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的。”
陆承业顿时失望，“生了你这么一个侄子，也是天之不幸。”
陆谨道：“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对的，你不想有我这个侄子的时候，我何尝不想一脚踹死你呢？”
其实，他不只是想过，只是实在身子太弱，曾一脚踹过去，两人都掉河里去，狼狈不堪。
陆承业抓起一枚棋子，陆谨嗤笑道：“可别找我了，生怕一个没留好手，把你打击了。”
陆承业笑呵呵道：“此前，我可全是顾及鲁先生面子，这才与他落了一个难解难分。”
陆谨嘴角一撇，陆承业转身站起，望着池面波光粼粼，眯着眼道：“玉狐啊。”
陆谨连忙道：“得，您可别叫玉狐了，指定没好事，万一墨染香没有上当，泄露考题这个罪名，我可绝不会和你一起承担。”
让人意外的是，那县衙中，陆承业放的考题，不曾调换。
陆承业哈哈笑道：“迟了一些，我与李墨说过，这一番计策由你而出，我身为叔叔，仅是采纳而已。”
陆谨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什么时候你要娶老婆了，我去老爹坟头说一声，把你从陆家族谱除名了，不然我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陆承业轻笑着，“你怎对你叔叔这么没信心？”
陆谨歪着头问道：“那副字呢？”
陆承业道：“送去李墨府上了。”
陆谨点点头，“也算是没有辜负。”
转身离开，陆谨突然问道：“墨染香写了什么？”
陆承业问道：“重要吗？”
陆谨道：“不重要就不能问了吗？”
陆承业道：“燕归巢。”
陆谨闻言，大笑一声，径直离去。
陆承业苦恼地揉着额头，“说了不重要，还要问。”
“二老爷，喝水。”
青云捧着水本，缓缓走来，陆承业笑道：“还是青云好，别学这臭小子，目无尊长。”
看着陆承业抓起茶杯，青云欲言又止，想起公子的眼神，终归是忍住了。
陆承业正口渴，一口喝下去，猛然喷出，“我呸，怎这么苦？”
陆谨躲在亭外大笑，“陆承业，别老拿辈分压我，论起朝堂上的爵位，我可比你高多了。”
陆承业苦得吐舌头，“世袭的也做得数？”
“太监不算人？”
陆承业哑口无言。
陆谨走在池边，青云小跑过来，低声问道：“公子，这样把考题给了他们看，没事么？”
陆谨笑着摸摸她脑袋，“能有什么事，墨染香这个女人厉害了，天下人与事总这样，聪明之人反易被误。”
他笑道：“我最不怕与聪明人为敌，就怕对手愚不可及啊。”
青云愣了许久，陆谨轻轻刮着她鼻子，“想不通就别想了，姑娘家家的，漂亮就够了，再聪明了，还有男人的活路？”
青云沉默许久，缓缓道：“公子和二老爷，总把人心看得清楚。”
陆谨回头，笑道：“墨染香真只写了燕归巢三字？”
青云点头：“是我用白纸将茶渍印下来的，确实只有这三字。”
她问道：“这三字有什么讲究么？”
陆谨笑了笑，突然悠悠长叹：“她是真要招揽陆承业啊。”
青云问道：“她凭什么招揽二老爷？二老爷可是北州刺史，还是帝师门生。”
陆谨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去找找商陆把，莫名就想喝两杯了。”
青云抬头看月色，“月色倒是不错，可是有些晚了呢。”
陆谨道：“他不早睡的。”
青云点头，跟在陆谨身后走出陆府，从城东走到城北，青云才突然回过神来道：“公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我呢。”
陆谨回头，错愕问道：“什么问题？”
青云无奈道：“墨染香如何招揽二老爷？”
陆谨眯着眼道：“一州之地啊，好大的气魄。”
青云沉默良久，只跟在陆谨身后缓缓走着。
河边树下，柳枝遮住大半月光，阴暗中可见星星点点亮光，正有两片落在她那张白皙的脸庞上，陆谨转过身，手指轻轻点着，笑问道：“怎么了？”
青云问道：“二老爷，会答应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