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玉低头吃饭,许柳叶的事情,她从来不曾,也不愿去掺和。
许柳叶出身名门,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她却出身寒门,不过是寻常的村野小民,她看赵怀玉不起,赵怀玉,却也从不喜欢去讨好她。
大抵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何况还有两位师兄同在,她自然更懒得多说话。
适才商陆一双筷子,直接收拾了桌上十来个菜,她也不过是夹了从商陆筷子缝中落下的两根青菜。
小腹还有些饿意,她便只是端着碗,低头夹菜。
许柳叶瞥过一眼,眼中藏着不屑,到底是小山村出来的,就算成了修行人,也还是改不了那种印在骨子里的卑贱。
她转过头,又看着温润如玉的秦玉,有些不解,“师兄,你让他走了,之后要怎么办?”
秦玉淡淡道:“无妨,等他回去看到了深渊,也就明白,什么叫做绝望。”
许柳叶还是不懂,皱眉问道:“师兄,我不明白,就算那些人伤了惨了,那他又怎样?除了更恨魏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皱眉头,“他当然有胆子去和魏言作对,修为强不强且可以不先去说,反正我可不相信这种事情能逼得他给魏言跪下磕头。”
秦玉自然知道这个师妹涉世未深,有些事情看得浅显,便耐心解释道:“师父常常提在口边,杀人诛心,可还记得?”
许柳叶呆呆点头:“当然听过。”
秦玉解释道:“所以,真正要杀他的,不是我们,不是魏言,是那些与他亲近的人啊。”
“毕竟,他们遭受的可是无妄之灾。”
“而且,他们还会知道,他们的不幸,是因为商陆的倔强。”
“世间人心皆恶,他们岂能不指责商陆?”
秦玉笑道:“天底下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所谓刀枪剑戟,而是人心啊。”
许柳叶终于懂了,称赞道:“师兄对人心揣测,实在令人佩服呢。”
秦玉笑了笑,摇头道:“还是不够的,人入深渊,怎会自跃?还是要,借一把力的。”
许柳叶问道:“什么?”
“世间最大的事情,不过生死。”
“亲人的生死,也是一等的大事。”
许柳叶点头,欢喜道:“师兄,我懂了。”
赵良坐在她对面,笑了笑,如此浅显的道理,其实本该早些知道的。
赵怀玉低头,也不愿在这个傻女人面前表现出什么心思。
只是,她看不上她,她其实,也蛮瞧不起她的。
正说着,突然有人闯入雅间。
秦玉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赵良笑道:“是啊,如此慌乱,怎成大事?”
那人抬起头,手指微颤,举起后,沉声道:“公子,任务,失败了。”
秦玉皱眉,但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把手指轻轻放在茶杯上,没有动,“失败?”
那人惭愧低头,“是,失败了。”
秦玉摆摆手,声音低沉,“下去吧。”
“公子,那个汉子他。”
秦玉平静重复道:“下去吧。”
那人低头,“是。”
赵良靠在椅背上,说道:“这倒让我很意外,虽只是第一境,去对付一个卖酒的汉子,竟会失手?”
秦玉指尖从茶杯抹过,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说道:“倒也不碍事,四个人,总不能全都失手包?”
赵良笑道:“说来也是。”
赵怀玉微微皱眉,她与他们不同,或许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感性一些?
她一直觉得那个名叫商陆的男人并不简单,如今又听到这消息,心中愈发不安。
紫炎门望气术,据传脱胎于天命术,修至最高境界,亦能趋吉避祸。
她的不安,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但她没有开口,因为许柳叶也在,而且,他们绝不会相信,一个区区第二境的散修,能翻了天去。
秦玉提起水壶,刚放在桌上,又有人匆匆跑入雅间,看着那个半张脸腐烂的男人,许柳叶惊恐大叫道:“滚出去啊。”
她直接抬手,拍起一个碟子,将他撞出雅间。
秦玉阴沉着脸,手指微屈,青筋浮起。
许柳叶转头,不敢开口。
赵良沉声道:“又失手了。”
他们与陈二狗约定了,若得手,直接带着银子离开白城。
如今他回了酒楼,结果,不言而喻。
秦玉合眼,赵良安慰道:“师兄也不急,我等又不是只有这一手准备。”
正说着,那名在小星言家掀翻桌子的客人捂着包扎好的手臂闯入雅间,大怒道:“秦玉,你说的是什么鬼,我滚你娘的,剑客阿榆都在那里,你要我去死吗?”
秦玉手指一颤,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剑客阿榆?”
“对啊,我可去你娘的,事情没成,银子我也不退了,真是白费我力气。”
他骂骂咧咧,怒而甩袖,直接跑出雅间。
许柳叶顺手抓起佩剑,就要追出去砍死他,但秦玉一只手,轻轻在她肩上压着,将她按回椅上。
“师兄?”
秦玉摇头,“算了。”
秦玉面色已然回复平静,所幸,杜预没有失手而归,其他的事情,失手了,也就失手了。
纵然只剩小半胜果。
只要杜预没有失手,也足以让他,痛苦一生。
商陆回到齐山林酒肆那里,陆谨和青云果真还在,见到青云袖上的血迹,商陆坐下后,说道:“多谢。”
青云摇摇头。
陆谨轻轻拍着商陆肩头,“都是兄弟,你这么说,我就很难过了。”
他又问道:“怎么样,那倒霉玩意儿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商陆说道:“我只是去吃饭的。”
陆谨道:“不能吧,他不是应该借此来威胁你吗?”
“威胁?”
商陆自己走入酒肆提了一坛酒,笑道:“他说的可比你想的还好听。”
陆谨捧腹大笑:“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得了消息,脸色会成乌青还是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