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热风扑面。
远处山中有布谷鸟在烦躁啼叫。
夏天已经到来。
或者说,他们来到了夏天。
路旁生长着大小榕树,郁郁葱葱,蔚然成林,大批的气根从树枝上垂到了地上,又像是支柱一般支撑着大树,其间枝繁叶茂,密密麻麻,阳光根本无法穿透,于是这榕树下便成了一座座天然的凉亭。
三人决定暂时在这天然的凉亭下休息一会。
李小白把三匹兽马分别系在仿佛支柱一般的榕树气根上。
少女咬着从小镇带出的白馒头,细嚼慢咽。
而李小白却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问道:“丁先生,为何那晚我们会遭到那只大狼人的袭击?”
丁桃花没有吃东西,他斜倚在树干,显得十分悠然,淡淡地说道:“大陆上本就游荡着无数的残忍妖兽,妖兽吃人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而且大雾峡也是个藏污纳垢的绝佳地方,而这里的人大多也是不能被世间所接受,才跑到这凶险的大雾峡里。所以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李小白忍不住问道:“那丁先生为何要跑到这大雾峡里来?”
中年书生瞥了少年一眼,幽幽地说道:“说来话长啊。”
少年真诚地笑了笑,鼓励地说道:“没事,丁先生你慢慢说,我有耐心听着呢。”
丁桃花又瞥了一眼这个充满无限好奇心的少年,缓缓说道:“年少时和家里闹翻了,便离开家乡,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而大雾峡便容纳像我这样无处可去的人。”
好奇的少年再次发问:“丁先生为什么和家里闹翻了呢?这么多年难道一直没有回去吗?”
江梅儿也放缓了进食的速度,支着耳朵仔细听着,她的内心也很好奇。
中年书生叹了口气,正打算劝这少年不要对别人的隐私追根问底的,却忽然屏住呼吸,没有言语,他灵敏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动静是从左边不远处的小溪传来的。
那动静绝不是溪流能弄出的动静,那又是什么呢?丁桃花心里想着,他决定过去看一看,只见他忽然站起来,对凉亭下的少年和少女说道:“左边的小溪有动静,我过去瞧瞧,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李小白闻言微愣,他可没有听到左边有动静,甚至连左边有哗哗的溪水声都没有听到,看来这位丁先生境界可真不低呀。
江梅儿皱了皱眉,问道:“丁大叔,我觉得我们三个人还是一起行动得好,否则若是在这大雾峡散了,真不好找呢。”
中年书生沉吟少许,道:“好,你们小心跟在我的后面,保持一定距离。”说完,他按住腰间晃动的剑把,悄无声息向左边的树丛靠过去。
江梅儿和李小白也带上自已的家伙,在丁桃花的后面静悄悄地跟着。
......
不远处的小溪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满了小溪,清澈无比的溪水哗哗从上面流淌而过,小溪的另一边是奇高的危崖,光滑无比,十分陡峭。
而在另一边的溪滩上,站着六名身穿黑色劲装急服的彪形大汉,他们的手里都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他们个个面容冷厉,如看死物一般看着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瘦高少年。
只见那瘦高少年站在溪边的鹅卵石上,脚下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他头戴一顶精铁头盔,身穿白色裤褶戎服,外披着一身制作精良的护身铁甲,双手握着一柄比他还要高一头的长枪。
烈日炎炎。
此处没有一棵树木遮挡。
灼热的阳光直射而下。
六个彪形大汉的额头上冒出如豆汗珠。
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头领的鹰鼻男子开口说道:“皇甫公子,不必再挣扎了。乖乖臣服我家主人,对你的前程有极大的好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还能帮到你的父亲。”
那瘦高少年没有说话,他的表情隐藏在那顶精铁制作的头盔下。
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那名鹰鼻中年男子又在劝说道:“皇甫公子确实是这大陆上罕见的天才,仅仅十五岁便入了灯阑境界,竟然能从我们的埋伏中逃脱,后生可畏呀!”
“可是,你也就只能逃到这里了,因为如果让你再次从我们这六个老家伙底下逃走,那么都不用主人出手惩罚,我们自已都会羞愧得自尽。”
“你还年轻,莫让自已的天赋埋没在这无人知晓的溪谷里。”
那名瘦高少年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一滴鲜红如豆般大的血珠从他的颌下落到地上,染红了鹅卵石之间那清澈的溪水,看来这瘦高少年已经受了伤。但他还能稳稳站在鹅卵石群上,而且握枪的手没有丝毫地抖动,那么受的伤应该不重。
那名鹰鼻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正想挥手示意他的同伴。
那瘦高少年终于开口,低声道:“你们说话要算数。”
鹰鼻中年男子的右手停在半空,然后有些惊喜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家主人是这大陆上最大方的人,放心吧,定会给你一个耀眼的前程。”
溪谷里的布谷鸟“咕咕咕咕”叫着,山间有风徐来。
原本寂静肃杀的气氛顿时淡了些。
瘦高少年摇了摇头,纠正道:“我说的是,如果这次我再从你们六个老家伙底下逃脱,那么你们就得羞愧自尽。”
溪畔的气氛瞬间一紧。
鹰鼻中年男子的右手在半空中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寒冷,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活捉他!”
包围那名少年的另外五名彪形大汉立刻挥舞起手里的大刀,织起一道白色半球形的刀幕,顿时,溪畔的天地一片混乱,天地水元激烈的在半空中波动,地上的溪水似乎也停滞住了!
擒首刀阵!
皇甫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扬,看来这几个家伙对自已还挺忌惮的。五个老家伙联合施出这战场上用于生擒敌将的阵法,还真是看得起自已啊。
白色半球形的刀幕将皇甫少年笼住了了,就好像是捉鸟人用箩筐笼住了一只贪吃的鸟儿。
白色半球形的刀幕越变越小,几乎就要结结实实地绑在鸟儿身上了!
但这瘦高少年绝不是一只任人戏弄的鸟儿!
他手里有一杆长枪。
一杆比他高一个头的金色长枪。
枪尖是他父亲用北境雪山里的千年精铁矿石在地火里打造的,枪杆则是用黄金混合精铁制作的。
整杆枪重六十六斤六两六钱。
这绝对不轻。
但这少年却只用右手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抄起长枪,向那名鹰鼻中年男子走去。
虽然那名鹰鼻中年男子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少年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这擒首刀阵的关键枢纽。
杀了他,这刀阵自然能破,刀阵一破,自然就无法再困住他。
白色半球形的刀幕眼看就要绑住这少年了!
突然!
皇甫少年的手一抡,一柄长枪飞舞而起,带起一阵凌厉的枪风!
寒光一闪!
锋利的枪尖向那刀幕深处刺去。
“嗤嗤”!
枪尖和刀幕之间擦出令人牙间感到发酸的声音,银色的火团在相接处腾跃着。
枪尖和刀幕对峙着,白色半球形的刀幕顿时停滞,无法继续缩小绑住这少年。
那名鹰鼻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有赞叹,有惋惜,有嫉妒,如此众多繁杂的表情竟都能在他沧桑的脸上闪过。
他叹了口气,说道:“上天真是不公平,给了一些人天赋般的修行血脉,而这样天才总是快乐,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为修行感到忧虑。而有些人则是一点修行血脉都没有,这样的废物自然也是快乐的,他们也不用为修行忧虑。”
“最令人愤怒的,便是处在中间的普通修行者,不上不下,吊在半空中,明明看到修行的天空是那样的迷人,但终其一生,却永远无法触摸到那片云彩。”
“所以,你嫉妒我。”瘦高少年正在努力地挡住那光幕,冷冷地说道。
“是啊!我是嫉妒你。”鹰鼻中年男子毫不掩饰地说道。
他又接着说:“而现在,我就要把你这个小小天才废了!”一丝残忍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大步向那个少年踏出一步。
擒首刀阵枢纽一动,整个刀阵压向少年的力量顿时变重了数倍。
鹰鼻中年男子的右手瞬间灌注了体内的水元,然后他的右手握成了一个刚硬的拳头!
他要挥出这擒首刀阵最具威力的拳头。
如果这拳头落在这少年的身上,那这少年体内的五府修行结构皆会震碎,无法再容纳天地水元,那么他就跟那些不会修行的庶民一般,是个修行废物!
反正主人说是只要带活人回去交差就行,毕竟活着的修行废物也是活人。
少年的瞳孔猛缩,感到了极大的危险,他极速地驱动体内五府的水元,涌到了枪尖,但他终究是一个人,六个老家伙的水元数量肯定是要比他一个人多得多,即便他是个十五岁就入灯阑的天才。
枪尖始终无法刺破白色半球形的刀幕!
那名鹰鼻男子已经挥出拳头!
残忍的拳头带着风势如一条致命的毒蛇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