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许平君两人正走,忽然听到远处水亭子里琴声传来,琴声悠扬,如霁月之清风,似涌泉之流响,疑振玉之妙音!两人被琴声吸引,不觉走向前去。
刘病已接触的人杂,颇通音律。听他弹的正是《凤求凰》,还是当年司马相如在卓王孙家做客,琴挑文君所做: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远远只见一盛装少女,坐在亭子间,慢拢宫商,轻抚徵羽。旁边站着几个侍女伺候。
少女正弹得投入,忽然琴声高亢,知道有人偷听。心绪一乱,砰的一声,琴弦崩断,琴声戛然而止。
抬头见二人在亭外,一个青年男子,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一个韶龄少女,却是粗布银钗,亭亭玉立。心中不觉一动。
刘病已听她琴声忽止,琴弦断了,看着自己两人,不觉大窘。一拉许平君,匆匆离去。
二人想着许广汉夫妇,边走边寻,要与两夫妇汇合。只是游人摩肩擦踵,挨挨挤挤,哪里寻得到。
正走着,被一伙人拦住去路。领头一个鲜衣靓服,紫衣冠履,一张胖脸油光水滑,稀稀的缀着几个麻点。余者四五个奴仆,俱着青衣净袜。胖子正是花花太岁令狐大郎。父亲是洛阳有名的大富豪令狐焘,家里车马无数,骡马成群,光是江湖上走的帆船就有几十艘,专做运输买卖。仗着家里有钱,每日在京畿招摇。喜欢的是狗马,乐的是赌射。更有一项,喜欢女色。
平时看到谁家姑娘美貌,就想法设法弄到家里,恣意淫乐。如有不从者,就经官动府,往往弄的人家破人亡才罢。城里头口滑,都叫他令狐太岁。惧怕其势力,没人敢惹!
恰巧撞见许平君,见其长挑身材,一头秀美乌发,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虽说不上闭月羞花,天姿国色,却也是端庄娴淑,温柔可爱。令狐太岁一看,不免垂涎三尺,送上门来的肥肉哪能让他飞了。笑嘻嘻拦住道路。
许平君、刘病已见他挡住去路,脸上满是猥琐之色,显然是不怀好意。
刘病已怒不可遏,刚要发作,许平君一扯他衣袖。刘病已知道她见对方人多,不愿惹事。也只好压下怒火。
两人刚要绕开走路,令狐太岁伸臂拦住,嬉皮笑脸的道:“美人,别走呀!让大爷陪陪你!”
说着就用手去抓住许平君手臂。刘病已怒气冲天,前冲一步,挡在许平君身前,喝道:“你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昭昭日月,朗朗乾坤,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吆喝!哪儿又钻出一个不晓事的!我告诉你,这美人儿公子我要定了!晓事的赶紧滚开!”
几个恶仆上前横在刘病已面前。令狐大郎又一把搂住许平君,用嘴亲上去。许平君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喊叫,突然一口咬住令狐太岁肩膀上,令狐太岁吃痛,大叫一声,松开手。
这时周围围了好多人,有认识令狐太岁的,有不认识的。胆小的,赶紧离开。胆大些的远远的站着看。
刘病已大怒,展开手脚,一顿拳脚,把几个人打倒在地。
令狐太岁一看阵势不妙,刚要溜走,被刘病已一把抓住,一拳打去,打得他眼冒金星,面上登时红肿起来。
令狐太岁本是纨绔子弟,自打离开娘胎,哪吃过这种苦,杀猪一般嚎叫。
刘病已刚要再打。许广汉夫妇听到前边人声鼎沸,有人嚷着令狐太岁抢人,自己女儿又不在身边。心里着急,急忙赶到人堆里看,一看正是女儿两个,他也认得令狐焘,知道不好惹。
看刘病已打人,急忙过来抓住刘病已的手,拉住他道:“病已,算了,放过他们吧。咱们回去!”说着,拉着就走。这时许广汉婆子也跑过来扶住女儿,四人刚要走。
一队官兵赶过来,令狐太岁见来了官兵,登时来了精神,指着几个人道:“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快把他们抓起来!快!”
带兵的军侯也认得令狐大郎令狐焘,自然言听计从。
许广汉见他反咬一口,
连喊冤枉,官兵哪里听他,过来几个人一把捆上。军侯道:“有怨没怨,到衙门里去说!少在这里啰嗦!”
正说着,忽见一个丫鬟走过来,在令狐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令狐焘脸上阴晴不定,面现尴尬之色,一挥手,对那个军侯道:“算了,放了他们,让他们走!”
军侯一脸诧异,看着令狐大郎“放了?这……!”
令狐焘不耐烦的一挥手,“放……放了!”说着捂着脸,带着几个奴仆,狠狠盯了刘病已一眼,一瘸一拐去了。
刘病已等人,见一个丫鬟过来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放了。那个丫鬟似曾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家丫头,心里捉摸不定。只得先回家。
刘病已同窗好友张彭祖听说此事,带着杨恽前来探望。这杨恽字子幼,乃大司农杨敞幼子,其母太史公司马迁之女司马英。因为刘彭祖的关系与刘病已相识。几人年龄相当,甚是谈得来,遂结为好友。
当下听刘病已讲明情由,二人替他打抱不平,道“那令狐焘就是个无赖之徒,有名的太岁。仗着他老子胡作非为,以后碰着他躲远些!犯不着与这些人纠缠!”
张彭祖道:“且不要说他,只是那个为你们说项的是谁家的丫鬟?倒是有些蹊跷。”
“那个丫鬟必是霍家哪个公子、小姐贴身之人,要不然范太岁怎么会轻易放手!”
刘病已猛然想起那个丫鬟在哪里见过,就是在水亭内,听女子弹琴时,站在身边的侍女中的一位。
杨恽父亲杨敞原来为大司马霍光手下,颇得霍光重用。因此与霍家相熟,道:“想来那个弹琴的必是霍家小姐。只是霍家七位小姐:三女乃当今上官皇后之母,嫁车骑将军、桑乐侯上官安。余者长女嫁少府邓广汉;次女,嫁骑都尉、光禄大夫赵平;再次女嫁光禄勋范明友;再次女嫁安定太守任胜;再次女,嫁奉车都尉金赏;最小的女儿名叫霍成君。这几个除长女为大将军霍光元妻所生之外,余者均为是霍大将军继妻霍显所生。
霍成君聪明伶俐,貌若天人,听说她擅长丝竹,精通书画,是个难得的美人!人家叫她‘七仙女’,只是因为年龄最小,是霍家掌上明珠,自幼娇生惯养,未免娇纵些!想来弹琴的女子一定是她,再无别人!”
“只是次卿与她素不相识,她因何要帮你?”
刘病已也琢磨不透,只好扔在一边,不去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