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
裴籍落下一枚黑子,缓缓拾起被黑子包围的白子,斜睨一眼坐在对面的乔羲云,探询的说道。
乔羲云轻摇羽扇,自嘲一笑,“是军师棋艺又精进了,我只是在想已有月余未曾降雨,看来有干旱的趋势,派下山的兄弟们不知是否有能帮到乡民处。”
“这个无须寨主忧心,我已经让寨中兄弟,下山助乡民以锄启土、遮护地阴,使湿不耗散、常得滋养,耐过这几日干旱应该无妨。”
听到此,乔羲云表情稍缓,但并未舒展开微皱的眉头。
“报——”
白色的棋子从她指间滑落。
“何事?”
“寨外有一浑身血污的男子,让我将此物呈给寨主。”
乔羲云快步上前,从哨探手上拿起一条锦带,没错正是当日离别时她赠予钟少陵的那条。
她的心提吊起来,眉头皱的更甚,“那人在何处?”
“那男子将此物交出后,就昏了过去,小的们将他抬入了正堂内…”
没等下人说完,乔羲云和裴籍就直奔内堂而来。
堂内躺着一满身伤痕的男子,血衣凌乱,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难以断定他是死是活。
乔羲云走上前去,拨开男子遮蔽住面容的蓬乱发丝,的确,她没有猜错,这个人正是钟少钦。
那钟少陵呢?他又回林平了吗?为何没有和钟少钦一起来找她?
她的心微微凌乱,一切只好等钟少钦清醒再说。
“来人,把他抬入内室,好生照料。”
林平王宫内。
李端高座在王座上,睥睨着林平王室、王公大臣们对他伏低做小、俯首称臣,内心的满足已经膨胀至最高。
葡萄美酒夜光杯,浓郁的酒香四溢,飘散在王宫之中,与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宫外布满长阶的血色,像极了这杯中化不开的红。
史为端着酒杯,胃里一阵翻搅,几次举起杯,却没饮下一口酒。
做林平的屏障对抗朝兵,无异于蚍蜉撼树,面对李端的大军压境,他只好背信弃义,可李端竟凶残如斯,不仅杀了林平王夫妇,还对林平王室赶尽杀绝,这让他日日惶惶,于心不安。
“汤阴侯为何不饮啊,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史为惶恐站起,躬身作揖,“回镇南将军,我自幼时饮酒必起风疹,故这些年,从不敢饮酒,还请将军见谅。”
李端端起玉杯一饮而尽,大笑两声道:“此事略有耳闻,若非史兄帐内饮酒骗过钟氏兄弟,哪有我李某今日风光,此一战,史兄当居首功,不知上次风疹如今可都痊愈了?”
“已大好了。”
“好!史兄可要善保尊体啊!如今钟氏兄弟仍无下落,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皆要仰仗汤阴侯了。”
李端表面上和颜悦色,眼神却犹如射出几万只冰刀剑雨,刺得史为一身冷汗。
如今要想活命,就只有依附着李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想到那二位英俊潇洒的少年……唉,只求他们早日离开林平吧。
钟少钦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只尖刀刺向了他的脑内,身上好似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闷的他喘不过气,四周黑暗无比,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他迷茫的走着,忽然他听到有人轻唤他的名字,从天边传来,主宰着黑暗中的他,有天光透进来,他看见了一双如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似曾相似,却又不知在哪见过,他眷恋这双眼眸,就如久处黑暗之人,贪婪的汲取光明的美好。
“你醒了!”
乔羲云收回轻拭他伤口的手,惊喜的说道。
钟少钦辨认了一会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红叶寨,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难耐,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杯水,适时地递到他的唇边,他凭着本能的汲取生命所需的水分。
“慢些…”
当他终于获得了充足的水分,他才努力的发出第一声,声音暗哑,如年久失修的古琴。
“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了。”
“什么?这么久了!”他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
“咳、咳,快,快去救我哥。”
“钟将军现在何处?为何没有和你一同前来?”
钟少钦终是支撑不住,疲累的靠在枕上,无力的手渐渐蜷缩成拳。
“他,他大概又回了林平,很有可能去了林平王宫,去取回我父母的遗体。”
乔羲云得到了最坏的回答,两弯远山眉微微皱起,“如此,他单枪匹马,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
钟少钦扯动干裂的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想到最后他对他说的那番话,想到他把最后的生还希望留给他,再入林平,就如兔子走入了狼窝,半分生还的希望也无了。
“钟小将军先请安心养伤,我派去林平的暗探并没有发回钟将军被捕的消息,相信以钟将军的才智,应该暂时可以躲过李端军队的抓捕,等得到钟将军的消息,我们再从长计议。”
“你有办法救我哥!”
钟少钦抓住乔羲云的衣袖,短暂的接触,使他相信此人并不简单,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他了。
乔羲云笑了笑,“李端和史为都是奸诈之人,他们的合作不会长久,如今他们虽然占了林平大半的地方,但林平大部分精兵都派去抵御蛮夷了,与蛮夷求和,将外兵撤回,想必是李端夺取林平后的第一步,可如今外兵对林平内的局势不明,想必不会轻易臣服,而现今能号令他们的也只有您与令兄二人了,所以林平才会对二位将军赶尽杀绝,如今只有先李端一步接近外臣,林平的军队,想必钟小将军最清楚,待结束南线作战后,便把全部的经历投入到收复林平中来,若能与林平王宫里应外合,此战必胜。”
乔羲云狡黠一笑,“这与外臣接应之事就要劳烦钟小将军了,至于这里应嘛——恐怕就是令兄钟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