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不知左害公有何妙招?”吴骚问道。
“我当年从军的时候,在战场上也经常遇到新兵上阵前胆怯的情况,这时候就会安排一个会说笑的人来讲个轻松的小故事,活跃一下气氛。”左害回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左害公还记得这样的小故事么?可否麻烦左害公给大伙儿讲个这样的故事减减压?”吴骚高兴地说道。
“嗯,那就让我来试试看吧。”左害说完就往村东口走去,见到黑夫,就拍着黑夫肩膀大声说道:“黑夫!你经历了一场恶战却毫发无伤,我昨天给你背上写的避箭咒好用吧?”
黑夫刚才见吴骚去找左害,已经明白左害说这话的目的了,于是喜形于色地大声回道:“好用!太好用了!敌人射过来的箭都绕着我飞!”
他们这一问一答,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吴骚注意到气氛已经缓和多了。
左害看到大家都看着他了,就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不知道吧,我们这里信符咒,有些地方却信狗矢……”
“信狗矢,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是这样的,当年我跟随赵武灵王攻打燕国,听到这么一个故事:‘燕国有个叫李季的人喜欢外出旅行,他的妻就跟别的男人私通。有一次李季突然回来了,他的妻正跟别的男人在屋里私会呢,妻急了。这时候有一个丫鬟出了个主意:“让公子把衣服脱光了,披头散发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我们都装看不见。”那男子就听从她的意见,披头散发光着身子从大门冲出去了。李季问:“那是谁呀?”下人们都说“没看见人啊!”李季说:“难道我见到鬼了?”妻说:“可不就是见到鬼了嘛!”“哎呀,那可怎么办呀?”“用狗矢洗澡!”于是李季就真用狗矢洗澡了。’[1]”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害公!你是那个用狗矢洗澡的、还是那个光屁股跑的呀?”人群中有人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害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哼……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东西!”
吴骚见气氛终于轻松了,用感谢的眼神目送左害公回去了。
在左害回家去的方向,吴骚惊讶地看到月姬带着一个仆人过来了,那个仆人手里拿着一杆长枪。吴骚急忙跑过去,截住月姬道:“月姬,你怎么来这儿了?这里很危险,敌人随时可能冲进来。听话,快回家去!”
月姬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吴骚,又伸出手用衣袖擦去吴骚额头的汗水,说道:“将军上阵杀敌,也没个趁手的武器……月姬放不下心。我从家里找出一段红椆木,原是我兄长从楚国买来准备做枪杆的,现在兄长用不上了,我让木匠给将军做了一柄木枪。这木头太硬,做了好久,到今天早上才算完工。我这就赶紧给将军送过来了。”
月姬说完,那仆人把一根沉甸甸的足有四米长的木枪交到吴骚手上。
吴骚见那枪杆颜色棕红,间杂有细长的血色条纹——这是红椆木中最名贵的血椆木。而椆木是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认可的做枪杆的最佳选择[2]。枪头是青铜制造,线条简约大方;枪杆制成锥形——枪头细、手握的一端粗。吴骚比划了两下,轻重合适,重心在令人非常舒服的位置,使起来得心应手。
吴骚获此神器,高兴得眉开眼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月姬了。月姬却不等吴骚谢她,留下柔声的一句“将军小心”,转身回去了。
吴骚望着月姬款款而去的背影,沉浸在这幸福中,几乎忘记了自己随时要面对一场恶战,直到黑夫走过来问道:“伍长,敌人在远处徘徊,似乎想要进攻,又犹豫着不敢冲过来。”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呀!”吴骚心想,“拖得时间越长,对己方越不利——秋收季节快到了,农夫要下地干活,时间长了人心肯定要溃散……得把敌人骗过来……”
于是,他交待黑夫道:“一会而我去外面把敌人引进来,你带着人在巷子里躲着,敌人冲进来后不要急着出来杀敌,听我的号令,我下令后,你们再把敌人冲散,用拒马枪把敌人的退路给堵上。”
“喏,伍长!”黑夫应声而去。
吴骚往西走了一段路,把月姬给他的那杆长枪和好几柄短投抢搁在路边墙上,只从中拿了一根短投抢,大踏步往东而去。
他出了村子,远远望见赵军那剩下的骑士聚集在离村子近两百米的路上,排在前面的几个人坐在马上交谈,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吴骚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他发现,其实他刚出村子,他们就已经看见了他。但那时候双方距离还远,他们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默默注视着他。
但是,当吴骚走到离他们一百米以内时,前排的几个骑士不淡定了,连马也害怕起来,不停地在原地踏着碎步、打着响鼻,耳朵往后倒,那些骑兵都把目光盯着居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似乎在等着他下命令。
吴骚站定了。他也不敢贸然再往前走。之前那场战斗中他观察了一下,赵军弓箭的射程大概就是一百米。
如果他继续往前走,虽然他穿着防护力极高的碳纤维全身铠甲,但近五十人同时把箭向他射过来,即使那弓箭射不穿铠甲,然而弓箭高速撞击到铠甲上的感觉就像被人用拳头猛击——那种被许多人猛揍的体验显然不会太好。
吴骚昂首挺胸跨开双腿站着,向赵军骑兵大喊道:“你们这么怕死,还不如回家种地去呢!赵国骑士的威名都被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败坏啦!”说完,他将手中短枪用力投射了出去。
前面几个骑士吓得赶紧趴在马背上,不过他们多此一举了,那枪并没有射中任何人,而是扎到了路旁边一颗树上——当然,这不能怪月姬三姐妹,吴骚是故意射偏的。
赵军被彻底激怒了,那军官抽出一把青铜剑,挥剑指向吴骚,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进击!”
注:
[1]《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第三十一: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牲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
[2]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说:(枪杆)椆木第一,合木轻而稍软,次之。要劈开者佳,锯开者纹斜易折,攒竹腰软,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