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你答应过我，会努力活着，会一直陪着我，你不会骗我的，你不会的。”
路晓华抱着顾禹不停地念着，想以此来安慰自己。
突然，她安静下来，还安静了好一会，守在暗处的荆一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太累睡着了，她又突然出声。
“如果你不能醒来，我大概会被村民们欺负，他们又要说我去勾哪个男人了，没有你帮我，他们会把我赶出村去，顾家那些人也会欺负我，再让王员外来抓我，十二说王家庄可能是个暗所，培养暗探，我也会被他们各种训练折磨，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会做很多很多的错事，我可能还会杀很多很多人，然后连我们的孩子都保不住。也可能我不合格，被他们淘汰了，然后将我废物利用，丢勾栏院去……”
她把自己处境说得很可怕，荆一都差点听不下去了。
顾禹却在谁都没发现的时候，手指动了动。
路晓华虽然没有察觉，她却很适时地加了一剂猛药：“我们孤儿寡母的会被欺负得很惨，可能我会身不由己地叫别人相公，我们的孩子也会喊别人爹！”
顾禹眼皮动了动，意识已经转醒了，只是身体太过沉重，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但已能感受到身体有很大一部分，被路晓华逐渐地焐热起来。
他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很想温声告诉她别担心了自己没事了，很想严肃地警告他，叫别人相公，孩子喊别人爹这种事就别想了，他不可能让其发生的。
但他动不了。
他意识到无论他想或不想，依然有很多事会脱离他的掌控，不能全然任他掌握。
这些，究其原因，是他还不够强大！
感受着她就在自己身边，将自己缠得紧紧的，他慢慢按下了因无法动弹而产生的焦虑。
——
黑暗的天空被一缕光亮倾透。
路晓华猛地惊醒，上身从床上弹起，第一时间就是去看顾禹，然后就对上了顾禹那双比别人要黑许多的眼睛。
她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嘴角往两旁扯开，笑得灿烂也像个傻子，同时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流：“相公，你醒了，你醒了？”
顾禹心疼极了，他的上半辈子，火里来水里去，不少人想让他死，也有不少人对他寄予着厚望。
他们都说，你应该怎么做，你必须怎么做，他们会夸奖他做得好，他要是牺牲了他们或许也会惋惜，哪怕是下属也是兄弟的数字荆们，等他真的死了那天，他们应该会不好受，却会隐忍着继续活下去，完成他们的使命。
绝不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因为他活着高兴，因为他被辱而愤怒，因为他病重而悲痛，用尽全力地为着他，那般强烈的，那般炙热的，跟天上的太阳一样，照着你，比他还霸道地不允许你忽略她的存在。
他举起终于能动弹的手，虽然依旧沉重且酸软无力，但仍旧稳稳地举到她面前，帮她抹去眼泪：“别哭。”
“不哭，我没哭。”路晓华自己也抹了下眼睛，但下一刻眼泪又飙了出来，“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
这具身体的泪腺有点发达。
顾禹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他朝她伸直手臂：“过来。”
路晓华马上领会地重新趴回去，缩到他怀里，他便收回手抱住她，让她听他的心跳：“娘子，为夫没事了。”
他声音有点虚有点哑，却很稳也很坚定：“不会让你叫别人相公的。”
她破涕为笑。
有节奏的心跳声，让路晓华的情绪慢慢地缓下来，顾禹的醒来，让她的脑子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的转动，她重新爬起来，检查顾禹的身体状况。
然后发现她并不懂，只好把荆一叫来。
荆一检查完后，眉头跳动了下，但很细小，谁都没察觉出来，他也很平静地汇报结果：“需要休养。”
路晓华眼眸垂下，一边让顾禹躺好，再睡会。
“去哪？”顾禹抓住路晓华的手。
“笨蛋，天亮了，我不得给你做饭去啊。”路晓华娇嗔地骂道，只是眼眶上的红还没消，她看起来一点凶气都没有。
顾禹又握了会才松开，路晓华给他捻好被子，这才起身出去。
她看着很平静的样子，静静地洗米淘米，择菜洗菜，生火烧火，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好像很往常一样，可十一没想到，期间不过是被灶台上的热气烫了一下。
这是很寻常的事情，每天做饭的路晓华经常会碰到，可她最多“嘶”一声就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做饭，然而今天，她竟然就气性很大的砸了手中的东西，蹲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十一还以为她真的被烫疼了，跳出来蹲到她身旁：“夫人，你没事吧？手很疼吧，我这里有很好的伤药，给你抹一下？”
路晓华没应，她将脸埋在臂弯里。
“夫人？夫人你别哭了，在哭眼睛就要坏了。”昨晚主子毒发开始，她眼睛里的红就没褪过。
“我也不想...”路晓华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出，“可我真的...难受。”
“手很疼吗？”
“我是害怕...”
荆一又不是傻子，一下就想明白了：“你是担心公子？荆一不是说了没事了吗？”
“他说要好好养，没说没事。”
十一：“……”
“怎么可能没事呢，要真没事，荆一一定会说的，他不敢说，就一定是很严重。”路晓华鼻音更重了，梗着嗓子说话都含糊了，“我也知道，他昨晚都那样了，他的身体还不知道被那毒害成什么样的。”
她虽然不能内视，却能猜到，他的身体定然是千疮百孔的。
“我不敢让他担心，可我又很难受...”只能躲到这里哭了。
十一：“……”
他无声地叹着气。
房间里：
顾禹虽疲惫、虚软，气场是一点不虚，淡淡地瞥一眼荆一，就让荆一不敢抬头。
“说吧，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