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呈低笑一声：“没想到嫂嫂还会救我，我还以为...嫂嫂会趁机再捅我一刀，毕竟嫂嫂那么恨我，不是吗？”
路晓华却道：“你比你娘差多了。”
“……”他不明白怎么就提起他娘了。
“要是你娘在这里，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捅破那层纸，撕破脸。”
顾呈静默了片刻，忽然嗤笑：“大概是，我太累了吧。”
路晓华：“……”
她是真的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疲惫，笑着说自己太累了，更...让人心里难受，有莫名的心酸。
“你累什么，”路晓华坐回去，继续往石壁上靠，“我才累呢，你少爷、贵公子出身，一出生就带着富贵，哪像我啊，我...我有爹娘还不如没有呢，什么都要靠自己，处处被人瞧不起，想找份工作，都得处处遭人白眼。”
说到后面，她想的是她的上辈子，一个孤儿，努力地打拼奋斗，结果还被一个渣男害死了。
刚穿到这个世界里也不好过，丈夫病成那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唯一的一点做生意的资本，还是她到村长家门口大闹一通，才让周大根退钱退的那一两银子。
“我是不知道你们顾家怎么样，可能真有很累心的人和事，可至少你们有钱啊，不用为了柴米油盐到处奔波，你还有你娘，你娘多疼你啊！
你看看我，我有什么，我当初可真是一无所有的，可我没有放弃，我一点一点的奋斗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以前欺负我的村民看到我都恨不得给我跪下，我还有本事到广安府这里来开店，生意还不错，我还想着以后到上京去开店呢...我可能干了。”
顾呈静默了一瞬，忽然噗噗地笑了起来。
乍一听路晓华前面的话像在安慰人，可听到后面怎么全是自夸，自夸的人顾呈也是见过的，但没见过路晓华这么...清新脱俗的。
路晓华瞥了一眼黑暗中的轮廓。
顾呈笑得扯动伤口才停下来，顿了下，他说：“我真后悔让你嫁给我大哥。”
“...后悔也没用了，像我这么好的人，先到先得。”
“……”顾呈听得又忍不住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有趣呢？”
之前两人都在装，跟对方说的每句话，每个微笑都是装的，倒是现在，难弟难嫂的躲在这小山洞里，顾呈都不装了，路晓华也不想装。
他累，她也累。
“被你觉得有趣，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呈反击：“那你也被我大哥休了，后来的不也有机会了？”
路晓华怒瞪着黑夜中他的身体轮廓。
顾呈似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低低笑了起来，但慢慢的，笑声又缓缓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听顾呈说：“其实你被顾禹休了挺好的。”
“顾呈！”路晓华气得喊他的名字。
顾呈却径自地说：“顾家不是什么好去处，顾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该庆幸自己提前脱离苦海，不然的话……”
“你闭嘴。”
他不闭：“顾家看着是富贵没错，可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小姑娘，一旦真的踏进顾家，那才是真的灾难，那个李雅春跟你一样傻，居然不介意自己下嫁也想嫁给顾禹，哈哈哈哈，笑死我哦，顾禹是什么人啊，他是个恶魔，你信不信，她要真嫁给顾禹，一定会被顾禹折磨死，说不定她失踪，就是顾禹的杰作！”
路晓华爬了过去，更黑暗的洞里看不到什么，摸到他就随便地揪起他的衣服喊着：“他不是，他很好，他不会折磨自己的妻子，他只会爱自己的妻子，我嫁给他好几个月，我不好好的吗？”
顾呈笑得跟听了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不过是他病重，需要依仗你罢了，你还真当他对你多温柔呢？”
“不是！”路晓华怒吼一声，一手用力地朝他身上拍去，也不知道打在了哪里，顾呈闷哼了一声，路晓华没听到，她只觉得愤怒，“你知道什么，别人的事你能知道什么，我和他一起经历了什么，我们的心情如何，你怎么会知道？”
她和顾禹，他们两人平时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知全貌的人怎敢下结论？
顾呈在她的吼声里笑得很讽刺，但他这次的笑声里带着压抑和虚软，上气接不到下气的：“他好，他好，哈哈哈...他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一句，他的吼声完全掩盖住了路晓华的声音，路晓华都被他喊得一怔。
顾呈强撑着坐起来，反过来揪住路晓华肩膀的衣服，将她扯向他，黑暗中，他临近她耳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楚：
“你又知道什么，你不过认识他几个月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你可知我小时候也真心拿他当我哥哥的，我尊敬他崇拜他，还有我娘，因为她是后娘，你们就觉得她多坏，你可知道我娘也曾想好好照顾他的，对他尽心尽力，可你知道我这大哥是怎么做的吗？”
路晓华：“……”
“呵呵呵，我这好大哥，他从不曾对我和颜悦色也就罢了，他在我五岁那年，把我骗出去，将我一个人丢在城外五百里的破庙里，你可知道，独自在那样一个地方，独自待一个晚上的感受？当时我才五岁，五岁！
他还想把我娘卖掉，他觉得是我娘害死了他娘，他甚至想杀了我娘！
后来...后来他还拿我娘来威胁我，要我不得暴露自己的聪明，明明会的都要装作不会，要我吃喝玩乐，逼着我玩女人，要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别人眼前，让所有人都笑话我，说顾家的四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是个败家子！”
顾呈沉沉长长地吸一口气，那口气呼出的时候是颤抖着的，他抓着她领子的手也越来越近，领口都勒住她脖子了，他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觉得这样的顾禹，是有多好，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