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干脆往床上坐下,因为这名辖区刑警看似不想停止报告。
“我觉得那个女的一直没有浮上台面很奇怪。既然是亲密到会被人误认为夫妻的关系,应该会以甚么形式出现才对。”
“可能不想受到牵连吧。”新田不加思索地说。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八成不是正常的情侣。我认为关系非比寻常,也就是外遇。”
“人妻啊。”新田耸耸肩。“有可能。”
“结果我调查了一下就知道了,被害人是个花花公子。不过听说他从不和可能会逼他结婚的女人上床。就这层意义来说,人妻或许正合他意。”能势说完后,自己很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全部,都是你调查的?”
能势摸摸头发稀疏的头。
“因为我只有到处走访调查的本事。不过能找到居酒屋,多少也是因为我对那一带很熟。这有甚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打从进入这间饭店卧底侦查以来,新田连想都没想过,辖区的刑警在做甚么。
“好了,那我要走了。”能势拿起外套。
“去哪里?”新田问。
“回署里去。因为我还有后续的查访要做。我要查出这个人妻的真面目。”
新田摇摇头。“查这种事没有用啦。”
能势大感意外地噘起嘴巴。“没有用?怎么说?”
“第一起命案,犯人用钝器殴打被害人以后,用绳子勒他的脖子。可是现场没有这个钝器也没有绳子。也就是说,两者都是犯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女人要杀男人的话,准备钝器和绳子太不自然了。若女人要准备凶器,首先一定是刀子。”
“啊!”能势发出佩服的赞叹声。“经您这么一说,很有可能耶。”
“所以说,找那个女的根本没有用。”
“嗯。”能势短促沉吟。“不过,还是找找看吧。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新田叹了一口气,在心中痛骂:随便你。
“那这个房间怎么办?你不住了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这么浪费。我打算深夜再偷偷回来这里。难得订了这个房间,我要睡在这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床上。”能势拿起桌上的钥匙卡。“新田先生,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哦。这个房间是自动门锁吧?只要关上门就会自动上锁了。那么回头见。”
“啊,能势先生,等一下。”新田叫住他。
能势门开到一半,转过头来。新田看着那张圆脸问:“负责调查手嶋的人是谁?”
“手嶋……是手嶋正树吧。”
“对。”这不是废话吗!但新田把这句话吞回去。“是谁负责调查的?”
“呃,这我不太清楚……我回去查查看吧?”
“不,不用了。您请慢走。”
“哦。”能势点点头,走出房间。新田盯着门看,但脑海里浮现的是:双颊消瘦苍白的脸,嘴唇很薄,眼神不带感情。
新田之所以盯上手嶋正树,是因为对被害人冈部哲晴的生活情况感到怀疑。他的客厅摆了一台六十寸的液晶电视,柜子上陈列着法国巴卡拉水晶、瑞士法兰克穆勒的手表,衣柜里挂着十几件亚曼尼。怎么看都不像一般上班族。
经调查发现,这些奢侈品都是在这一年之内买的,而且都是现金支付,但查了冈部的银行帐户,却不见大笔金额入帐的痕迹。
冈部哪来的这么多钱?此时新田盯上的是,冈部在公司里的所属部门──会计部。
新田果然猜对了。拜托公司进行内部调查之后,发现这一年里出现多达二十几次的可疑款项支出,总金额更高达一亿圆。清查传票之后,发现主管们的印章被擅自盗用,伪造了很多传票。移花接木的手法相当巧妙,若不仔细查核,很难发现是经办人员动的手脚。
会计课课长的双鬓汗水直淌地表示,应该是冈部哲晴盗用公款。
但是新田深入思索,没有其他人能操控帐务吗?倘若冈部盗用公款一事有共犯,那么冈部在这起命案中丧生,对于共犯是相当有利的事。
让新田浮现这个推理的是,与冈部同一个职场的手嶋正树。手嶋是比冈部大三岁的前辈,他的职位比冈部更容易做假帐。现在看起来很老实,但据说两年前可是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很快地,新田就找上手嶋。他住在练马区的住宅区,公寓十分老旧,房间的壁纸都褪色了。而且他的房间与冈部不同,完全找不到一件奢侈品。
理所当然,手嶋也知道命案的事。冈部趁业务之便盗用公款一事,也从会计课课长那里听说了。
“这一切都让我难以置信。光是冈部被杀就已经够惊人了。”手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新田想查探手嶋和冈部的关系,于是继续问,关于命案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和冈部有没有私交?
但手嶋的回答始终如一:和冈部没有私交,工作上也是完全分工,完全没有察觉到冈部做假帐。对于冈部的私人领域也一概不知。
“虽然我也不是社交型的人,但他的人际关系也不太好,几乎没有和他交情好的人。”手嶋低声地说。
新田决定确认不在场证明,于是问他十月四日晚上在哪里?
手嶋说,他在家里。新田追问,有谁能证明吗?他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没有人能证明。但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甚么似的,说当时接到一通电话,而且不是手机,是室内电话。
“打来的是我以前交往过的女友,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就随便聊了一下,大概五分钟左右吧。”
那是八点左右的事。
电话是传真电话两用的机器。
“我和前女友交往的时候,这一带的讯号很差,手机常常打不通,所以就用这支电话联络。因此那时候她才打这支电话来吧。”手嶋回答的时候,嘴角露出浅浅的得意笑容。
手嶋的前女友名叫本多千鹤。经新田的查证,十月四日晚上八点左右,本多千鹤确实用自己的手机打过电话来。那时她身边有女性友人在,新田也去问了这位女子。女子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此外,通联纪录也证明了他们所言不虚。
从手嶋的住处到命案现场,不论搭乘哪种交通工具都要一小时以上。一旦相信这个不在场证明,手嶋就不可能犯案。
但新田还是无法释怀。他耿耿于怀的疑点有两个。第一点是,有人打一一零报警。这通电话确定了犯案时间,也成了手嶋不在场证明的要因。报案者没有报出姓名也很可疑。说不定是手嶋自己报的案。另一点是,道别时,手嶋的表情。
那时手嶋的表情彷佛在说──你有本事解开这个谜,那就解解看吧!
不过这或许是个天大的误会。撇开第一起命案不谈,第二起和第三起都和手嶋无关,而且也无法解释那串数字。
新田双手在头上乱搔,觉得自己好像迷路走进死胡同的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