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我让他误会了吗?是我勾引他了嘛?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些比我大一点的‘坏’姑娘。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我只是跟他正常地聊天,我只是跟他正常地吃饭,我只是像跟一个大哥哥那样,还跟他聊了几句往事。”
“对了,我还对他笑了。可我对谁都喜欢笑啊。难道,我不该对他笑吗?”
“我做什么了嘛?我又做错什么了嘛?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又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为什么?”
“我不是一个坏姑娘,而他却是一个坏人。”
项玉还没有愚钝到,首先把它归罪于自己。
坏人,凭她之前的认知——她不可能想得到——
“书上和电视里虽然有坏人,可那毕竟只是书啊。”
她觉得那只是书啊。
她想不开,也是因为那种事情的发生跟她既定的思维模式冲突。那种思维只跟善良有关。
书上还说过,要惩恶扬善。走出书本,她却让那种施加到她身上的恶连见光的机会都没有,又谈何惩罚呢!
现实生活中,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要去防备未来的姐夫。
“不然呢?”
她甚至把他当亲人了,也是一个好人。她若一开始就把他当畜生,心理落差也不会这么大吧。当然,她若一开始就把他当畜生,那天也不会跟他回家。因为她会知道他就是一个坏人啊。
当生活的另一种真相突然间打碎了眼前的屏幕,撕裂了面前的书本,直直地闯入了她一向引以为傲仿佛被鲜花包围的现实生活,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进而,仿佛在森林里迷了路。
她找不到一个出口。她也没有问路。因为森林里只有她一个人。
森林其实是不存在的。受困的只是她的精神。
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明明,她的周围又有很多人,包括她信任的人。
首先,真是因为她内向?
她没有问路。她却开始问起了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是他已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是早有端倪——是自己反应迟钝了才没有察觉到,还是毫无征兆。冉姐到底有没有让他叫我。他妈晚上究竟回不回家。那天的门到底有没有上锁?”
还有,假如她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了,他们又会怎么做?是嘱咐女儿不要声张,要将其烂在肚子里,以免影响了她所谓的名声。还是拎起那个人的领子先把他暴打一顿再说。是替女儿主持公道,并寻求法律的帮助,还是责怪自己的女儿让家门蒙羞。
在项玉的认知里,有人真的会把它当做一种家丑。甚至,女儿受到的侵害越大家门就会越丑。
项玉很清楚地知道,项修贤和李爱云绝对不是这样的父母。思想上,她清楚地知道,行动上,还是做不到让他们知道。
周围的某些人,最终又会怎么看她?
一切的一切,从她打算做一个“哑巴”开始,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看似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它,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项修贤曾告诉过她:世界是美好的,未来是光明的。
是的,世界是美好的,未来是光明的。他给她营造了一座梦幻般的城堡,让她活得甚至像一个公主。
现在,这个“公主”竟然不快乐了。她甚至觉得烦躁、痛苦,整个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竟然,她的思绪和思维也有一点乱了,注意力也分散了。她无法再集中精力,这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她仿佛不再是那个看似无所不能的项玉,能控制好自己的注意力,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能解开各类难解的题,除了“命”之类的谜语。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项玉。或者说,世界上又多了一个“项玉”。
另一个项玉被一种不好的力量控制了。那种力量,它很强大。它竟然很强大。
它带给项玉的影响也不能简单地用“不好的情绪”来形容了。项玉,也没那么容易化解了。
另一个项玉还会让她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哪怕在上课的时间里,她也会问。
小时候,她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问的是大人。
“花儿为什么这么美?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
现在,她只有一两个问题,恨不能十万次地问,问的是自己。
以前,她在学习上有不会的问题就问老师,生活上可以问她妈。现在,当她遇到了真正的难题,却不知道怎么问了。
老实说,她的性格确实有内向的一面。可是,在这之前,她至少跟油小荷无话不谈。就连暗恋林晓峰这种事她都跟她说了。她是在七年级下学期说的。她没有一开始就说。她还羞涩地一笑,让油小荷替她保密。
“暗恋嘛,就是会暗暗地喜欢,要是广而告之,那还不叫暗恋了呢。那得是明恋。嘿嘿。”
同样是不为人知,同样是隐秘的心事,暗恋的感觉于她而言很美好。这样的感觉很不妙。
以前,她也确实有过死心眼的时候,比如,跟项阳闹了矛盾还曾哭个没完。可她,哭又能哭多久。即使没有人劝,不好的情绪她也能很快地自我化解掉,除了爷爷离世那次。
爷爷离世,还让她体会到了痛苦的滋味。那种痛苦和这种痛苦不太一样。
“那种痛苦里有爱的存在。我爱爷爷,爷爷也爱我。这种痛苦的根源是爱的反面。他们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么忍心做那样无耻的事。他们首先要做的还不得是保护而不是伤害。”
跟流氓讲道理,能讲得通吗?
还有一个使她难受的地方。医生说,她的肩膀应该会落疤。是她先问的,医生就说了实话。
那个疤就在肩膀的下边,胳膊肘的上方,还挺明显。可以说,它是在胳膊上,也可以说,它是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