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玉不再是“项玉”了。她又依然还是她。她还是有些理智的。
在NN老师说她的时候，她也保持了某种理智。在理智的作用下，她就悄悄地从门外溜走了，哪怕她更想留下来，看看他们还会说什么。
首先，她不是想让自己躲起来。她首先想的是，怕NN老师察觉到了她就在门外，再觉得尴尬。
“是她尴尬不是我尴尬，毕竟，是她在说我，而不是我在说她。”项玉心想了。
在这一点上，她的情绪倒是控制得挺好。
项玉走了，她也没怎么把NN老师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光顾着寻思自己的不幸了，哪还有功夫想她。直到她小姨来的那天，才稍微地引起了她的重视。
她小姨说，NN老师问了她，问：“你外甥女是不是神经病啊？”
项玉心头一紧，不由得想了一下：“她不会来真的了吧。”
她姨肯定也觉得自己的外甥女没什么问题。她姨是这么想的：不愿意读书的孩子多了去了，难不成，他们也有问题啊！
有的家长却是这么认为的：不爱读书是一个孩子最大的问题。那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没有面临心理问题吧。一旦孩子的心理出现了问题，最大的问题还会是他的学习成绩是否优良吗？
项玉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只是没有被人更好地察觉到。也不知道是她隐藏的太深，把自己包裹的太严，还是周围的人反应有些迟钝。
NN老师倒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的方向还错了。根据当时的情况，真要把项玉和某种病症结合到一起，首先，那也更接近抑郁症。
NN老师的方向若是对了，又能做到像唐老师那样么？
不说别人，就说项玉，她会发自内心地认可唐老师，对NN老师，持怀疑的态度。
她十分认可唐老师，却做不到按着唐老师说的做；她不认可NN老师，情绪，却曾被她牵着走。
同时，她又会试图抗争。
她不是一个完全无心的孩子。她不再是她了。她又依然还是她。
自从小姨跟她说了这事，她就稍微地有所收敛了，尤其在爸爸面前。她怕NN老师也这样问了他，他不仅伤心，他还会担心。她不想让他更担心了。
一方面，她也知道心疼他；一方面，她又总是气他。
她也知道收敛，她也有控制得住自己的地方，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那种事情的发生。
与此同时，她还有过一种回避NN老师的心理。若是回避不了，比如在教室里和办公室里，那就尽量不去看她。
最终，她还是想让自己躲起来了。
“这样，她是不是就能少收集一点‘证据’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那样说我了？”
她肯定不希望NN老师那样说她呀。
项玉也不是怕她——也说不定，她就是怕了她了，怕她再说她。而且，她不是变得更敏感了嘛。她不是想把自己“包”起来嘛。
她不在乎了。她又很在乎。
有一次，看到NN老师迎面走来，项玉还突然拐了个弯儿。这下可好，她又有了一个新证据了：不走直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直路吗？村里的人说，疯狗只会走直路。万一碰到了疯狗，咱就得拐个弯儿。”项玉说。
“我怕你咬我啊。”项玉又补了一句。
“疯了，真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疯子（精神病人）杀人（犯病期间）不犯法，打人更不犯法吧。”说着说着，项玉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想，您应该猜到了，这一幕更不可能发生。她连真正的施暴者都放过了，还能去打自己的老师？
她不可能打她，尽管，她让她有了不舒服的感觉，另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咋说，她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吧。”
项玉不想让她这么说。项玉却没有跟她说。她也没有找她辩解，更别说对峙。
反倒是唐老师，替项玉告诫她了。接下来，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她看项玉时的眼神和唐老师看项玉时的眼神很不一样。不过，她也懒得再看她了。
项玉，其实什么都懂。
“她要是觉得你不正常，哪怕很正常的一件事，在她眼里也有可能不正常。确实，也是我不正常，好好的，我躲她干嘛，做了亏心事了还是咋地。”
她不找NN老师对峙，才更符合现在的状态。有时候，她表现得甚至像一只过街老鼠，耷拉着脑袋，甚至不敢直视某些人的眼睛。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偷吃任何人的粮食。
她到底是在躲避别人，还是在躲避自己？她到底是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还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和过往的经历？她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是她打死都没有想到过的。
在精神的领域，她仿佛要将自己隔绝起来。她甚至对人群也有一点不适应了，偶尔，还有一种想避开人群的想法，尽管人群中的大多数（人），只会对她友好。
以前，她喜欢跟室友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她跟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下了晚自习一起洗漱，热热闹闹的，多好。现在呢，她却更喜欢独处了。有史以来，她还体会到了真正的孤独感。
孤独，却不是孤独求败。提到孤独求败，有人可能会联想到天下无敌。
项玉还说自己天下无敌，结果，却连自己内心的懦弱都打不过，让侮辱了自己的人继续逍遥于天地间。
她还说，要罩着室友，结果，却连自己都没有保护好，都没能照顾好。
在学习上，无疑，她是高能的。在对伤害的处理上却是低能的。可以这样理解吧。
另外，她还产生了一种迷茫和无助的感觉，这在她之前的人生里亦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之前，她还有点儿追求完美。那种事情发生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完美了。
在某些人眼里，她本来也是一个相对完美的女孩，亦有着相对完美的人生。
现在呢？她竟然觉得，她跟周围的女孩不一样了。
“她们的笑容那么无邪，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我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她甚至羡慕起了她们。之前，她没有过这样的心理活动。之前，更像是她们来羡慕她。
曾经，她也拥有过这种无邪、甜美的笑容。曾经，她甚至比她们还要快乐、还要幸福、还要单纯、还要无邪。现在呢，别说是甜美了，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井底才多大啊。她的精神更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谷底。谷底很空旷，还阴森森的。
当她一个人躲在那里，更多的人试图拉她一把，包括语言上的，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她进入到了某个看不见“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