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上,对于庄周城东城区很多普通百姓来讲,所谓人间幸事,也不过是是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冒着热气包子,一边小口小口喝着滚烫的豆浆。如果能再看到那包子姑娘的笑脸和虎牙,那不仅是肚子觉得舒服,整个人的精神也会舒服起来。
可这一天,习惯来这包子铺吃早点的客人却发现了跟往常不大一样,不再见包子姑娘在那里蒸笼前忙碌的身影,不再见那青衫男子沉默的打着算盘,就连包子铺也是大门禁闭,有的只是门外冒着热气的蒸笼,以及在每一张干净的桌子上留下的一张便笺:
“关店归乡,归期未定,谢乡里十余年惠顾,今日馈赠,愿再有重逢之日。”
许多老顾客脸上都是现了黯然神色,从蒸笼里拿出了两个包子,默默的找一张桌椅坐下吃了起来,同桌之人也大都是在这包子铺相识的食客,今日也没了往日相互聊天的兴致,只是低声的谈着这包子铺怎么说关就关,希望包子姑娘找一个好人家之类的话。
在那门缝处偷偷看着外面景象的小小,眼中写满了不舍。
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心中总是会有些离家的味道,以后的日子,恐怕再难有这十几年的平静时光。
而对于此刻收拾好行囊,坐在屋里静静看着女子画像的剑平,却不是离家,而是意味着归家。
有年活了十八年,而剑平也离开了剑山十八年。
离山之时,只身一人携着一把剑孤身下山,所有人得了那老人的指令不得相送,只有老人的师弟,也是自己的师叔赠给自己一句话,
“你师傅等不了太久。”
剑平有些沉默,在收到师娘告知的师傅去世的信中,师娘告诉自己,师傅他在最后的几日里面,本就是一个沉默的人更显沉默,偶尔说的那么一两句话到最后总是会念到自己。
有一次在服侍师傅喝药的时候,师傅躺在病床上小声对师娘的说到,
“现在想想,那时候不该让剑平下山的,待在山上也总会有办法。”
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一刻,剑平感觉有风,迷了自己的眼。
此刻即将归家的剑平,心潮不曾起伏,只是有些想要拎一壶酒,去师傅的墓前,诉说这十八年来关于他和有年的点点滴滴。
剑平举起手中杯,想要为那在地下长眠的老者祈福,愿他身后之时,勿念身前之人,能够安眠。
可就在此时,一声噗嗤,在这寂寥的房间里,显的有些刺耳。
“剑首人间无敌,一个人喝酒可是觉得太过寂寞,不配有人与你共饮?”
调侃声起,有黑袍虚影,缓缓凭空显在房间。
剑平神色淡淡,举起手中杯,一饮而尽,开口说到,
“前朝灭仙距今已有千百年的时间,在这千百年里,数千道场被灭,道家双流,全真以及正一皆是被灭的近乎与无,所谓的灭仙,不过是灭道而已,只不过是道家当了那仙家的替死鬼,不过也并非全无效果,灭了道,所谓的仙家就再无临人间途径,怎么,现在是否觉得世道又好了,可以像从前一样对人间指手画脚了?”
黑袍人呵呵一笑,似嘲似讽的说到,
“剑首说的话哪敢让我有那些心思,有剑首在,我顶多是替那些真正的老祖宗收一些人间生儿就具仙种的仙魂,你说是不是剑首?”
剑平闻言,面无表情,并不搭话,只是握着的手中杯,微微有了些变形。
黑袍人收了笑脸,望着剑平静静的说到,
“你说,他是会选择那个小花蛇,还是会选择承剑?”
“选不好,可是会死。”
剑平紧握着酒杯,平静的回复黑袍人一个字,
“滚。”
黑袍人大笑而去,只留下一句歌谣,传入了剑平耳中,
“积善之人,未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未必有余殃……”
是?周易·坤·文言?,不过黑袍人说的,却是完全相反。
…………
抱着小器灵的有年不由得紧了紧,听着门外再度叫他开门的声音,有年不由自主的起了身,放下怀中奋力抗拒的小器灵,开门而去。
小器灵再未阻拦,只是止住了眼泪的眼中,露出的是未曾有过的悲伤。
有年缓缓将门打开,发现门外是一片星空璀璨世界,有一个静静站在这星空之下的翩翩少年,显得有些肃穆与神秘。
有年见此,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有些沉默,而那段青玉却是有些出乎有年意料,深深向一揖到地,起身后平静的开口说到,
“此揖有三,一为父,在我父将走之际,解开我父心结;二为已,今日有幸重开心性,再有回魂之时;三为主,一揖以表心意,一身灵体,愿与剑主相融,为剑主开筑基剑道。”
有年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意外事情难不成就如此的简单,轻轻开口说到,
“师傅曾经跟我讲过,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耗之有余。”
“我做的这一切,没想过事情会成为今日的样子,只是发自本心,我本就是不被天容之人,可是能活到现在,我相信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我始终相信,多活一天,多做一件好事,总会有得到上天的认可。”
段青玉还是翩翩少年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缓缓开口到,
“老子有言,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道无所不容,对万物一视同仁,常与善人,是因为只有“善”合于宽容世间、利益众生的天道。”
“有幸跟了你这样的剑主,日后定会看着你用这三尺剑,平尽世间不平事。”
有年闻言,眼中露出笑意,定了定身,想要还一揖。
可是头刚低,就被段青玉拦住了微微探下的身子,有年有些疑惑的看着段青玉。
段青玉静静的开口问到,
“剑主是否想要承剑?”
有年闻言点了点头。
段青玉看着有年,缓缓的拿出了一把微缩模样的剑,对有年说到,
“想承剑,先弑腾。”
有年瞪大了双眼,看着平静的段青玉,缓缓转过身去。
是一张还带着泪痕,哭红了双眼,却强撑着带着些许凄凉笑意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