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和王焕出的城来,便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两匹快马,这里虽然地处西域,靠近沙漠,可终究还是在大漠边缘,而且城与城之间自有官道往来,因此倒也不用准备骆驼,毕竟两者之间脚力相差许多。一路向东奔行了几十里路,直到两人胯下骏马疲惫不堪,这才原地歇息,略作休整。
此时苏易正从马背上驮着的袋子中将准备好的干粮取出来,准备就着水囊中的水简单吃上一点。旁边的王焕见这里已是远离石城,周围并无人烟,便将戴着的假发套一把摘了下来,找了个路边的大石头,一屁股坐在上面,对这苏易开口道“小子,咱们爷俩刚才可是从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啊,你知道你刚才撞得人是谁么。”
这一路上苏易就感觉王焕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却不曾想是关于自己出城门时撞到的那名合欢寺俗家弟子,于是便转头问道“怎么,师傅,那个衣冠禽兽的来头竟是如此之大,让您老人家都对他谈虎色变?”此时二人逃亡在外,苏易在王焕面前倒也再无许多拘束,他的前身私下里与王焕也亲近的很,不过是在门内碍于流言,所以平时装模作样罢了。
王焕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忿的回应道“谁说你师傅我怕那小子了,我只不过是不想招惹他罢了。那小子我曾经在合欢寺见过几面,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传闻。据说他是苦惠老和尚的私生子,合欢寺虽然就是个花和尚聚集的地方,可表面上却假正经,苦惠老和尚不好明说,就把他收做自己的关门弟子,只是却有一条,只习武,不入佛门。这小子从小便在合欢寺里长大,你想啊,合欢寺是什么鬼地方,在哪儿长起来的人又会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所以别看他长得倒是相貌堂堂,可却是一肚子的蝇营狗苟,男盗女娼之事。传闻这小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勾引那些良家女眷,尤其是会些武功,有些姿色,初入江湖,涉世不深的少女侠客。再加上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武功在同辈人里也算是上乘,所以虽然早就恶名在外,却仍然引得许多无知少女对他痴迷至极,这其中甚至不乏好些大家族里的小姐,若不是有他父亲回护于他,惹了麻烦就躲回合欢寺去,只怕他早已死上千八百回了。”
苏易闻听此言,心里对这无妄的重视却是加深了几分,别看王焕说得轻描淡写,可听他描述,被诱骗了姑娘的几个家族里,不乏秦家,于家等在大漠之中仅次于四大势力的一些大家族。这些家族不但常年居于此处,根基深厚,家族里武功高手也并不少,就拿秦家来说,垄断了这西域大小数十城的茶叶生意,家族中也有外景高手坐镇。惹怒一家还则罢了,厉害的是惹怒了好几家这样的大家族,还能够活蹦乱跳的活在世上,甚至还敢跑到这石城来。这便是能耐了。
见苏易沉默不语,王焕以为他是对自己如此紧张对方感到大惊小怪,不禁严肃道“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此人,这人虽然品行败坏,可在武功上的造诣却是不低。早有传言说他已经摸到了外景的门槛,踏入半步外景境界,本来我也不信,可今日一见,却是所言非虚。真气充盈于外,举手投足间似有妖媚之象,这正是他已经能够初步通过自身内力勾连异象,却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的体现。如今的他已然是半步外景,在这西域大漠之中,怕是同辈之内武功第一也说不得。一旦遇上,千万莫要想着硬拼,赶紧逃跑,跑的越远越好。他们合欢寺的采补之法修至外景大体不过两种神异,一种是如苦惠老和尚那样,采阴补阳,纳与之交合的女子之阴气,以壮自身阳气,于是施展之时便是至刚至阳,走的是刚猛凶悍的路数,以一力降十会。可惜他碰上了将这刚猛之道发挥至极致的法师雷藏,所以才败得如此轻易。而这另一种,便是无妄所修行之法,以阴气养自身阴气,所以虽然他是个男的,却能使出许多类似女子媚术之类的能力,你若是与他打斗,在过程中便会被他的内力扰乱心神,进而失了理智,犯平常绝不会犯之错误。”
“没想到,王老爷子对我们合欢寺的武功却是颇为了解啊。”远处突然先是传来了一阵笑声,然后有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苏易和王焕赶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从道旁的一处绝壁中现身,缓缓朝他二人走了过来。
不是无妄,还能有谁。
眼见无妄出现,王焕抓住苏易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却是连马匹,包裹什么都顾不上了。练气武者已经能够施展轻功,他如今抓着苏易全力逃跑,速度却是比二人骑马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无妄倒也不着急下手,只是不急不忙的跟在二人身后,一边跟随,一边对二人说道“在下此番前来并非有意针对二位,只不过是感觉到这位少年身上有某样东西与在下极为有缘,因此想要借来看看,二位何必如此害怕。”
苏易闻听此言正欲开口和王焕解释,却听王焕一边带着自己逃跑一边小声对自己说到“不必多言,想来之前在血刀门门前,我见霍长老将你带走,想来便是将什么东西托付给你了。我相信既然你不跟我说,那肯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想必知晓此事对我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你也别抱着什么将东西给无妄,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想法。忘了师傅跟你讲过的么,此人品行败坏,阴险狡诈。得手之后必然会杀我二人灭口,现在你只管调理身体,做好准备,为师武功不如他,带着你逃跑怕是也跑不过他,等一会儿他追的近了,为师便立刻回头突施手段,不求杀他,只求能拖延他一段,到时候你就赶紧逃。”
苏易此时却是感动至极,想来王焕此人虽然是个恶人,可对自己却真的没得说,全然是视若己出,如今这等危难情况也想着让自己逃跑。
若是霍长老交给我的真的是什么灵丹妙药的话,只是拼着一丝可能性,自己也要将那东西当作筹码,想办法换回自己二人的性命。只可惜自己身上带着的那“魔种”如今正沉睡在自己丹田之内。而且施浩也曾明言除了玄天宗嫡传外再无人能够将这魔种取出,倘若自己将事情全盘托出,一来对方未必会相信自己这般说辞,二来就算对方相信,可如今互相之间已然结仇,以无妄的性子必然还是会对自己师徒二人痛下杀手。
看来只能硬拼了,正如此想着,苏易余光看到身后的无妄身形在眼中越来越大,却是他已经有些厌倦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决定认真出手了。不过短短几秒,刚还百余米的差距如今不过几步之遥,眼见着无妄越来越接近,王焕突然将苏易朝前一推,自己则抽刀,转身,一气呵成。弯刀角度刁钻,直朝身后撩去。
无妄却也是未曾想到,眼前这小小练气武者竟然有胆子回头,一时间失了先手,只好向一侧闪开。王焕得势不饶人,手中弯刀或劈或砍,竟是在半步外景的高手面前连练强攻了几招。
苏易被王焕推出去后并未逃走,而是悄悄躲在岩石之后。王焕选的这方战场恰好是一处峡谷,两侧都是峭壁,而前方则恰逢转角,苏易此刻悄悄躲藏在转角,手上不停,从身上掏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大多是苏易在这三年里自行研究制造的小型暗器,曾在试刀大典上放置在演武台上的小型机弩便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东西本来是苏易为了试刀大典而准备的,如今倒是恰好用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这小机弩虽然隐蔽,可杀伤力不足,寻常锻骨武者都能挡的下来,更不要说无妄了。这三棱血刺只要近身能插在他要害位置,就能狠狠放他的血,只不过对方不可能会给自己近身的机会。如今唯一的优势便是他不知道我藏在这里,以为我已经跑了,所以不愿与师傅多做纠缠,而且打斗间也在向这边靠近。自己唯一的机会便是这个了。”想着,苏易从这诸多暗器中选出了一个小盒子,这盒子一侧上有许多小孔,盒子里面是机关,只要一经催动,便能从小孔中射出许多毒针。这本是苏易在一伙过路商队手上买的,卖这东西给他的人说,这是中原机关暗器名家唐门所造,名为无影针,射出去的飞针最善破护体真气,因此最适合对付练气境的高手,他们仗着自己有真气护身,所以大多对暗器不加提防,而且这无影针本就细如牛毫,不易被发现,因此更加适合做暗算之用。买回来后苏易还将这盒中的毒针全都淬上了剧毒,看着王焕与无妄二人打斗的身影越来越近,苏易屏息凝神,等待着机会。
“来了”只见二人此时已经距离苏易躲藏的大石极近,王焕此时也早已不似刚开始般还能够出手攻击,现在只是拼命纠缠而已,而无妄显然是不愿再继续扭打下去,生怕跑了苏易,所以出手间也是用上了全力,此时正用手中折扇将王焕弯刀架开,回身一掌打在王焕肩膀,然后却不接着出招,而是抽身向前,朝着苏易所在的转角过来。
苏易见状将头缩回石头后面,努力将自身气息掩藏,忽然耳听破风之声,必然是无妄,于是按下机关,十几根无影针自针盒里发射,可预料中的惨叫声却没能听见,反倒是自己的脖子一下子被人从身后抓住。
“你是不是以为,射中我了?”无妄将脸从苏易肩膀一侧凑到苏易旁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声音浑厚温和,可在苏易听来,却无异于惊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