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罕见的下了一场雪。
大的像是冬天一样,给整片田野都盖上了银装素裹,刺骨的寒风吹得准备换上春装的人们瑟瑟发抖。
所以林漆也只能让他最喜欢的暗红色大衣束之高阁,穿上厚重棉袄,全身贴满了暖宝宝,裹成一个球的样子推开了房门。
都说春雨贵如油,也不知春雪是什么。
火堆已经冷却,黑色的残渣连一点点的温度都没有提供,让林漆只能一边在心里策划着自己那残酷的惩罚,一边紧了紧自己厚重的棉袄。
昨天晚上吹来的阵阵寒风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也有了答案。
风雪顺着屋檐飘落着,在洁白的大地上掩去了一切踪迹,一目望去的雪白和与春天相符的阳光让这幅美景显得有些耀目。
林漆掩上了木门,无视掉了那炫目美丽到了让人充满破坏欲望的美景,回到屋里打了盆水。
清澈的水中浮现出自己的倒影。洁白如雪般的皮肤,漆黑如墨般的碎发,端正到不似人间所有的貌美五官以及让一切的貌美都毁于一旦的赤红色瞳孔。
——那是魔鬼!把他送上绞刑架!
这似乎已经是林漆从他人那里听到的最多的话语,说实话,耳朵都有些生茧了。
老子曾经在道德经里提及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另林漆觉得不快的是,似乎他总是站在恶与不善的这一边。
就如同这面前的冷水般,犹如刀剑般刺骨,让林漆有点无从下手,因为就连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自己究竟是美不美,是善不善了。
但他终于狠了狠心,把手伸了进去,然后用他在战场上砍死敌人那样迅猛的速度和认真程度的舀出一捧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林漆拿出毛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再次看向那已经充满涟漪的倒影时,松散的面容终于紧绷了些许。
美不美善不善不说,他至少知道自己不圣,这大抵也就足够了。
“刷牙刷牙……”
林漆的家人给他取了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据家人所说,这个名字倒过来念就是麒麟,无论怎么想都是个祥瑞至极,不可多得的好名字。然而林漆总是觉得,他只是单纯的排行老七,家人于是就叫他林漆。
林漆在找牙刷的同时,踢了踢在他旁边跟他睡在一起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与气温不符的冷色调浅蓝色夏季和服,束腰大开,裸露出大半白皙细腻的肌肤和一半浑圆高耸的胸脯,在吸呼之间自然而然的上下浮动着。寒流阵阵吹拂着,她却依然恍若不觉的死睡着,时不时还用白皙的小手抓挠一下可爱的肚脐。
那精致的和服绣上的花纹繁复而又精细,用料柔软而又细腻,轻薄的仿佛是仙界的羽衣,华贵的就像是皇家小姐的闺服一样。
而少女的容颜确实是配得上这样华美的衣装,倒不如说只有这种华美的衣装,才配得上这惊为天人的容貌。
她眉目如华,靓丽的脸蛋犹如盛开的娇花儿,红唇点缀其上,湛蓝的双眸犹如最为华美的宝石,瓷娃娃般的肌肤白皙无暇,透着淡淡的粉色,吹弹可破。
但是她的行为相当的不雅,水蓝色的秀发披散着,涎水从朱红色的嘴唇边沿流淌着,细细的眉毛也因为夸张的面部表情扭了起来,不雅的凌乱中却又充斥了致命的诱惑。
所以既然很有诱惑,那大概就不是不雅了,那可以被艺术性的称之为慵懒的美。
然后在下一秒,那洒脱慵懒的小脸蛋就这样被林漆无情的用鞋底蹂躏成了左嘴角与右嘴角连在一起的可笑模样。
“喂,醒了吗?”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面容从一脸舒爽化为了不快,然后干净利落的翻了个身,让林漆的脚踏空,整个人也囫囵的从草垛上掉到了木板上。于是裸露的面积就更大了,高耸的胸脯也被压成了诱人的模样,从衣襟边沿若隐若现的浮现出腰腹的曲线。
“再让我……睡六十四亿年……”
那么林漆也就不再怜香惜玉,虽然他的行为在其他人看起来完全称得上是鬼畜,但在他自己看来,说不定还算是怜香惜玉。
林漆像是射门的足球运动员一样,让蓄满力量的脚部与少女靓丽的脸颊进行了相当程度的亲密接触,以至于让少女感动的发出了“噗啊————”的声音,然后转体七百二十度,像是受难的耶稣一样被镶嵌在了墙上。
少女总算是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珠有点隐隐翻白而已。
“起床,刷牙洗脸,准备出发了。”
林漆毫无慈悲的往少女的脸上泼上一盆冰冷的凉水,让她那微微卷曲的长发瞬间被拉直了些许,由于这个受难者是倒着的,倒是没有打湿衣服,衣服酱可以安心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林漆蹲在门口刷牙,厚重的棉衣有点阻碍行动,让他蹲着有点难受,所以他一向不太喜欢把自己裹的太严实,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那身宽松的大衣,就像少女那身宽松的和服一样,他们俩似乎都挺喜欢宽松的衣服。
但是他冷,所以他要穿着讨厌的棉衣。
直到他最后一次把清水从口中漱出的时候,少女才揉着眼睛走出来。
“我睡得晚,为什么就不让我多睡一会儿?”
“睡得晚你还忘了添柴火?”
“我添了,再怎么添也烧不到早上啊!”
少女据理力争。
“你添的怕不是圣晶石,你不都玩到转钟吗?怎么就烧不到早上了?”
最近有一款游戏,里面出售各种所谓的公用老公和公用老婆,少女似乎挺喜欢这款游戏的,整天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停下,躺在床上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玩腻歪,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东西。
少女无法反驳,她拉着眼皮做出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过头去收拾自己的头发去了。
“瞧你那眼冒傻气的样。”
少女当然不傻,她的眼睛非常漂亮,是淡蓝色的,空洞的就好像天空一般,盯久了都仿佛像是要坠入天空一般,里面仿佛有着点点星屑,但是仔细去看却又看不清且,朦朦胧胧的,就好像被云雾遮掩了一般,充满了灵气。
但是偏偏在林漆看来,所谓的灵气也就变成了傻气。星屑,也变成了屑。
然而当林漆已经抓好了被冻得瑟瑟发的兔子和松鼠归来之时,少女还在用自己的腿与袜子作斗争,袜子是白色的棉袜,在她旁边还有一双木屐,看样子她是特意选择的和风打扮。
但无论如何,在飘雪的天气里,穿着夏季的打扮,未免也太过违和。
“做饭。”
林漆把兔子松鼠,一大堆小动物打包丢到了少女身前。
小动物们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顿时挣扎的更加激烈了。
少女打开包裹一看,顿时被林漆的残忍所震撼,不满的鼓起了两腮:“喂,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
“你可以选择不吃。”
林漆漠然的吹着火苗,将已经燃尽的火堆再度点了起来。
“在中午之前搞定的话,我们天黑之前就能到了。”
“那就快点吧,我可不想下次再睡在破庙里。”
少女手起刀落,剁下了兔子头,小兔子一脸茫然的蹬着腿,无辜的红色的眼珠子跟少女对视着,如同珠宝般的瞳孔,映射出少女隐隐在面容上浮现的的‘真香’二字。
下一刻,它的内脏和皮毛都被去除掉了。
林漆接过少女处理好的兔子肉,抹上酱料后把它挂在了火上,用烟熏着。
“兔兔这么可爱,你就别吃了呗。”
林漆的嘲讽伴随着炊烟一同升起。
一顿饭后,太阳撒下了光辉,风雪渐停。
少女水饱饭足之后,‘哇吼’一声跳到了雪地里,木屐踩着初雪,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后她又好似不过瘾似的,一头扎到了雪堆里,滚来滚去。
“妮诺。”
林漆摘下了笠帽,早晨的阳光意外的晒的人有些暖洋洋,这场雪怕是很快就要融了。
“别打扮得像个妖怪似的,会吓坏小朋友的。”
这句话不是隐喻,而是字面意思。
在下雪的天气里穿着华贵的夏装,说自己不是妖怪都没人信。
“诶?我才不要穿得跟个粽子似的,丑死了。倒是你,打扮得跟个樵夫似的,笑死我了。”
少女不知死活的嗤笑道,随后她的脑袋就被一记罗生门大怨起按在了雪地里。
“谁的错?谁的错?谁的错?”
林漆蹲在少女身前,把她那一颗水蓝色的脑袋不停地按到雪地里,然后拔出来,再按下去。
白雪跟少女一同发出了哀鸣。
世人皆爱美,长得越美的人,就越爱美。
林漆长得也很美,只是总是有人说他不美,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自己其实很美了。
所以他想美,倒不如说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美。
妮诺倒是很美,所以林漆就很不美了。
林漆把笠帽盖在了妮诺的屁股上,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继续向前出发。
“我们不能开车吗……?”
看样子她根本没把这当成惩罚,反而在摆出了一会儿奥尔加同款姿势之后,觉得这个姿势实在不舒服,于是舒坦的把另一只腿伸了过去,勾住了林漆的臂膀。
“你想当车吗?”
“我又没有刹车。”
妮诺把脸埋在雪里面,小声嘟囔着。
林漆没有听懂妮诺的捏他,否者他一定会更加存粹的联想到这厮想要拿他做滑板,那么妮诺所要面对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呐,小七。”
林漆没有回头,自己在家排行老七,所以这家伙从小就喜欢叫他小七,但叫他哥哥姐姐的时候,又总是很规规矩矩。
然后背后的少女突然发力,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把身体扭到正面,把另外一只要自己用力勾住林漆的腿主动塞到了林漆另一只手里。
“手机里的动漫快看完了,下个目标找一个有动漫的地方吧。”
望着蓝天,感受着被拖动在有些松软雪地上冰凉的触感,少女任由自己的双收向后垂荡着,一边有些无聊的说道。
“我听说有个前面有个食人的妖怪,大人小孩,什么都吃,不太好搞,如果拦着路了,可能要拖一拖。”
“能斩妖除魔吗?”
少女弯腰,起身,眼睛里都仿佛冒起了星星,其结果就是那双星瞳愈发的闪亮。
“我又不是道士,我只是个旅人。”
少女顿时瘫了回去。
像一条被腌制好了挂在晾衣杆上随风飘荡的死鱼一样。
“话说回来啊……”
林漆颠了颠在他手里的两只脚踝,思考了一下妮诺身上和服的样式。
“你穿内衣了没?这个姿势是不是很不妙啊。”
一坨雪砸了过来,目标是林漆的脑袋,所以他歪头闪掉,与之同来的是妮诺羞愤的喊声:“这可是在外面诶!我又不是变态!”
“哦,你不是啊。”
“你那什么语气!你原先都把我当成什么了啊!喂!回答我啊——!”
喧嚣吵闹的声音愈渐远去,银白的雪原上,一条长长的痕迹,从破旧的房屋直通天际。
路过这里的小动物们和偶尔出没的恐怖直立猿们,奇怪的拨弄着这个痕迹,简单的大脑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是怎样奇妙的生物,才能留下这样奇怪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