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心脏处的裂口咬住了妖。
而妖则将另一只手奋力插入其中。
血液四溅。
粘稠的血液洒在她身上。
她想。
就像泥巴一样。
只有最开始会有抵触。
她宛如开门般的将那个缺口拉扯,扩大。
随着洞口的扩大,那紧贴的肉壁中露出的第二张唇瓣让尚且拥有少许女性意识的妖厌恶不已。
但随即,第二张唇瓣犹如花朵般开始旋转,溶于壁中,然后再旋转中从肉壁的凹凸中伸出了一圈一圈如同粉碎机般旋转着的的槽牙。
带着仿佛会在掉进去的瞬间就会化为肉泥般的毛骨悚然。
妖丝毫不去理会,任由槽牙刺穿她的双手,带走她的血肉,她就带着仿若要将这副尸体撕成两半般的气势,将创口再拉扯大一分。
“噫噫噫噫噫噫……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嘈杂的声音从那再度旋转,变成嘴唇的第二张唇中喊出,但是妖丝面色如冰,毫不去理会。
于是唇中长出了犹如闸刀般平整的牙齿,带着无法言喻的冰冷狠狠地切向妖怪的利爪,妖伸出手来,在痛苦的嚎叫中将它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掰掉,然后将其撕成了碎片。
她将整个洞窟撕穿了。
透过从那个创伤处,再度看到了尸体身后的世界。
那里有正常的花花草草,以及一滩血迹。
血迹中突然睁开了眼睛。
正常的世界仿若共鸣般化为了庞大的扭曲与深邃的黑暗。
仿佛是共鸣一般,灌木丛化为了一节节干枯溃烂的手臂,高耸的树木在树皮的纹理上睁开了一只只的眼睛,地上的青草化为了腐烂而又恶臭的不知名柔软物质,花苞中绽放出了一个个犹如口器般的花苞,就连太阳都仿佛拥有着目光般,用血红的目光注视着这片天地。
然后那摊血迹化为了又似肉糜,又似果冻的质感,透过尸体心脏处的缺口深处,胡乱的挥舞着。
这些触手带着蛇腹一般的纹理,但却拥有着令人恶寒的柔软,仿佛流质一般,在接触到妖怪的手掌后,缓慢的分裂成了五六根更加细长的触手,带着令人憎恶的扭动,继续向妖怪的身躯那里探去。
妖怪厌恶的试图将这触手剥离,但却意外的发现其触手上仿若生长着章鱼般的吸盘,再加上它那宛如流质般的身体,无论怎么抓,都紧紧依附在皮肤上,只能剥离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也很快的粘在了另一只手上,带着令人恶寒的冰冷和滑腻,继续毫无目的的蠕动着。
冰冷而又粘稠质感顺着臂膀逐渐占据了脸庞和鼻腔,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的思考都仿佛要僵硬下来了一般。
那些质感令人不快的扭动着,带着刺痛与冰凉不断地挤压着眼球,试图从微小的孔隙中转入人体。
身后是无数质感不一的手臂推嚷着,皮肤上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它们都带着几分而又混乱的目光注视着她。
恐惧。
癫狂。
以及让一切都逝去的绝望。
她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疯笑。
带着漆黑的憎恶看向这个不应该出现在人类与妖怪世界中的怪物。
“你才是,真正的怪物……是应当被炽天使囚禁的七首红龙,地上之人皆憎恨畏惧之物——魔鬼”
她的眼睛。
那琉璃般晶莹剔透,红宝石般的眼睛。
出现了一道缝隙。
就宛如摩西分海那般。
漂浮在地表上的海水被分开,露出了或是砂砾,或是土壤,或是岩石的大地。
肤浅的滤镜被强行割出了一道可以目睹真实的裂隙。
那只红瞳宛如蜕皮般充满褶皱的开始分离,在眼睛中,打开了另一只眼睛。
一只被疯狂充盈的眼睛。
也是唯一一只,焦距带着牢牢地目的性,锁定在林漆身上的疯狂之眼。
生命总是需要谎言的存在才能生存下去的,谎言就如同养分,氧气,水分那般的存在,在九份的谎言中注入一份真实,已经是名为「人」的存在所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所以当她以这只眼睛目睹到林漆的真实时。
未知的恐惧被驱散了。
被那满溢道不曾留下任何一丝空隙,霸占着内心的绝望之影驱散了。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那是无论是怎样的不死都会被杀死的矛盾之口。
无法逃脱,无法存活。
那么所能留下的,唯有绝望。
但是……
仿若共鸣一般。
有着微弱的光从那满溢着眼球的眼眶内发散而出。
眼与眼虽然死死地紧贴,拼接在一起,却从拼接的缝隙中,或者说本应是缝隙的分离处,散发出了如同血舞般淡淡的荧光。
肉眼几近无法确认。
但在那只真实之眼中宛若泛着神圣的金一般耀目。
所有的目,在这光出现的一刹那都停止了混乱与疯狂。
然后在下一刻,以更加混乱,更加快速的频率疯狂的,无规律的动了起来。
仿佛是挣扎一般。
就像是无论什么东西都会被那心脏处的孔吸入一般。
林漆的右眼凹陷了下去。
不,正确来讲应该是塌缩吧。
那只眼睛产生了实际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吸力。
这吸力让皮肤上的血眼、心脏中的触须、附着在皮肤上膏状的黏液、地上洒落的黑浓,长杆上的手臂与肉块。
血眼全部化为了水般的流状物质滑入眼内,其余的血肉黏液者如干裂的油漆般呈碎末状飘散于空,然后被卷入跌落林漆眼内时而产生的旋风中。
在哪不断地涌入右眼的血眼终于展露出些许的缝隙,让林漆原本那浑浊的血海之中唯一尚且澄澈的红显露出来了些许。
他的目光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只是带着些许的惆帐,仿佛注视的不是面前之物,而是更加深远,更加幽邃的什么一般。
伴随着吸力愈发的强劲,束缚着妖的触须和手臂全都化为了飞灰之时,她用力的扯碎了侧喉,从铁杆的拘束中释放出来。
在恢复中恶寒的干呕着。
林漆的右眼附近,逐渐出现了空间的扭曲和吸积盘,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灵体在无限压缩的吸积盘中显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
伴随着吸力逐渐的减弱,吸积盘和最后一只恶灵也重新回到林漆身体里侧之后,他那惆帐的目光也逐渐消失,化为一丝不可多得的沉湎与柔和。
“真是做了个不错的梦啊……是因为我不小心被已经化为故事的两人的人生吸引了吗?还是说被妮诺那薄如蝉翼般的烦躁传染了呢?亦或者是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一个梦了呢……”
他抬起头来,抬起了低垂着的眼帘,澄澈的红瞳中带着宛如孩童般的光彩以及尚未完全从梦境的余韵中醒来的朦胧。
“虽是昙花一现,但夕花朝拾的惜别之花,却也真的是很美丽的事物啊……”
林漆松开了手中的长杆。
那盘横交错的锁化为了原本的模样,犹如仙人的绫带般于腋下绕至前肩,又飘至脑后,在那儿形成一轮赤红的日轮。
没有战意的战斗无法成立。
没有杀意的厮杀无法成立。
林漆放开了手中的兵器,用逐渐从朦胧化为清晰的目光复杂的望向倒在地上干呕的妖魔。
“黎明之光本应该照亮无星之夜。”
但是现在所铭刻在「历史」上的真实究竟该让人如何评测为好呢。
或许是人类没有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堕于黑暗中化为了妖魔。
或许那名为黑暗的胜利之光本就是黎明所给予之物,而驳逆其的人类不配享有胜利的荣光。
亦或者,人类会被黑暗吞噬的宿命,本就不是区区的黎明之光可以照亮的深邃。
“命运这种东西啊,真的很喜欢跟你开玩笑呢。我既没有得到命运女神的垂怜,似乎也得不到胜利女神的首肯呢。”
或许这正是代价吧。
混乱的思维中,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
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的人类。
本应该溺于黑暗之中才对——
而他所说的话,根本不是从舌、口、鼻、腹、喉震动所得。
没有开口。
目光明明被黑暗遮蔽,却能够绽放出澄澈的光辉。
“这是……”妖的目光收缩着:“神之言?”
“你这么说的话,神会生气的降下天火,让你在痛苦之中化为盐柱的。”
林漆抬起了头,他的双眸中并未反射出任何的光泽,但却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他在注视着自己这一念头。
他抚摸着胸口的伤痕以毫无杀意的平和目光看向妖。
“逆神之言。此乃二度撕裂虹之誓约,以通天之名渴望立于神之右侧的愚蠢之罪证。”
语言相通便可互相理解吗?
心灵相近就可以相互理解吗?
不,断然绝非如此。
人与妖即便可以相互沟通,也断然不会相互理解。
所以代表着共塑巴别塔的此言必然将因为无法完成重塑巴别塔之名而被冠上逆神之名。
以愚昧愚蠢论之。
“为什……”
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似乎是早就料到的人类打断了。
他说。
“我输了。”
可笑,世上岂有如此意气风发之失败?
“这幅身躯立马便会如那春中残雪般飘散,何来的意气风发之说?”
林漆有些费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坐在了附近一块岩石上,那动作与其说是坐下去,倒不如说是跌下去。
通灵的锁链宛如小蛇般怜惜的蹭着林漆的脖颈,但已经死亡的他早已感受不到。
风吹拂着他凌乱的碎发,那望着朝阳却不自知的红瞳似乎也被渲染上了几分暮意。
“妖食了人的血肉,在人心之中播种了黑暗,本就是这个时代,本就是人理正确的发展道路。这手持众星之锁,踏晨曦之光而来,枭妖首,夺妖丹之少年,本就是只有故事中的英雄或者臆想中的仙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虽然早有预料,但结果以这种方式失败什么的……命运果然是个严苛至极的东西呢……”
一提到血肉,妖又止不住的想起了那滑腻蠕动的感觉,即刻趴在地上干呕。
良久之后,林漆低下头来。
看着吐出酸来的妖怪,嗤笑两声。
也不知是在笑谁。
这二回战大抵是要拖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就像将这段时间化为拷问吧。
希望你喜欢,妖怪小姐。
他闭上了眼,说:“但是万物轮转皆如那阴阳两仪之仪盘,人生来便是食万物而行,此有妖食人之时,彼有人食妖之势。这一败,这一死,大抵便是千年之久,便先把那宝物寄放在她那儿千年,你且跟她说,千年之后,漆自会携人理大势,前来取之。”
“什——”
妖的瞳孔骤然收缩之针尖麦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