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上一个孤零零的小岛,仿佛浮木一般漂浮在海上。
岛上百来户人家,都是清贫的很,住在破破烂烂的圆顶茅草屋里。四周稀疏长着几棵海岛上常见的树。小岛外围的一侧沙滩则是一排排的渔船,随着风浪飘摇着。
沙滩的空地上,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光着膀子拿着木制的刀剑拼杀着。这些少年长年待在海上,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虽然岛上资源贫瘠,但是这些少年每日随着大人们出海捕鱼,锻炼得也是一身腱子肉。
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盘坐在礁石上,黢黑的皮肤也掩盖不了他的意气风发,只是这一身粗麻布衣物着实让他与沙滩上这群少年没什么两样。
“文炎,你看我们练得怎么样?”沙滩上一个少年跑过来问道,其他少年也是一眼望着这边,俨然把这唤作文炎的少年当做首领一般。
“还行吧,缺了一点气势,或者说是决心吧!总觉得你们这一招一式缺少那种雷厉风行的感觉!”文炎眼光独到的评说道。
“哦!”那少年若有所思地拿着木刀在一株椰子树上劈了一刀。
“朱方,你出刀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自己斩不断这棵树,所以出招之前你就已经输了,你的气势便泄了,等什么时候你有那种可以一刀斩断一切的气势的时候,你就能真正在这门刀法上有所突破!”
说罢,文炎左手手指一弹,一道青枣大小的火星子迸发而出,将树上一个椰子击碎了。
唤作朱方的少年点了点头,继续拿着木刀比划着,其余几人也接着捉对厮杀着。
“你不下去跟他们比划比划吗?”朱方问道文炎。
“没意思!”
文炎深邃地望着无垠的大海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知道天海大陆是个什么样子吗?难道咱们要像你爹妈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个岛上?”
“不知道,但是我爹妈他们都说天海大陆上的人追名逐利尔虞我诈的,恐怕还不如在这乐得逍遥自在。”少年也找了一块礁石坐了下来,两相对比,这朱方便仿如一个仆人一般。
“人生来不应该就是追名逐利的吗?龙飞九天,鹏举万里!”文炎望着天空,仿佛他就是那一只飞翔的海鸟。
“你有这样实力,确实可以去闯荡!只是你怎么去天海大陆呢?文统领不把你给抓回来?”
“咱们先前救下来的那个小子都能偷偷摸摸地溜走,我相信我也能!”文炎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觉得那小子也不是一个凡人,伤成了那样,都没有死,而且他可是偷走了一匹没人能驯服的海龙马!”
“他能,我就能!我就不信我不如别人!”
朱方也知道文炎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再辩说什么,转而说道:“胖子又在那发呆呢!”
文炎扭过头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胖子眼巴巴地看着这边,与那些精瘦的少年格格不入。
“胖子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兄弟,然后这莫名其妙的兄弟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是真的莫名其妙!”少年呵呵笑道。
“不要嘲讽李砚了,他发起狂来揍你一顿,我可拦不住!”
少年吐了吐舌头。
沙滩上热闹的很,岛中央则是很清静,不时传出宁神的木鱼声。一座小庙坐落在那,也是茅草屋顶,泥巴糊墙。门楣上一块简单的木板写着三个字——归来寺,虽然简陋,金光闪闪却也有自在的威严。
“小枯木呀!不好了,出大事了!刀丢了!”一个头上只剩一圈白发的老头子,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庙门。
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一脸震惊,虚弱地应道:“怎么可能?”
老和尚脸上皮肉耸拉下来,满是褶子,两个眼珠子也早已浑浊。
“不是那把,是另一把!”
白发老头子没好气地找了一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也不可能啊!隐鬼已死,他那柄刀如同一块死玉一般,嵌在石壁里,根本没有人驾驭得动呀!”
“我也知道呀!我把刀嵌在了石壁里面,根本没人看得到,即使看到了,也弄不出来呀!结果,我刚才到在水底下一看,他娘的,那石壁居然被透穿了一个小洞!“老头子重重拍了两下蒲团,气得跟割了自己肉一般。
“难道是?”
老和尚闭上眼睛,一脸痛苦。
“还什么难道是!铁定是那小子!他肯定是隐鬼宗派来的,亏你他娘的还舍了命救他!我就说别救吧!”
老头子站起身,拿着木鱼的小棍,作势要在老和尚光秃秃的头上敲一下,不过只是瞥了一眼秃头,没有真的下手。
“阿弥陀佛!应该不是他!他不过气境,修为不够,不可能闯过那阵法,进入石室,也根本取不出那柄刀来。”
老和尚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怎么就不可能了!他们隐鬼宗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你觉得越不可能,那就越可能!”
老头子白皙的老脸都涨红了。
“我观那个少年质朴如玉,眼中没有丝毫的杀机,不太像是一个刺客。”
“都是演出来的,包括他身上的伤,你太小看隐鬼宗的手段了!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宗门!隐鬼虽死,底蕴尚在。”
“可是那少年跟李彦舟的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身上配有宇文家的玉也是造不了假的。更何况宇文琬施主也是确认了这少年一定认识李彦舟!”
“那很有可能说明李彦舟与隐鬼宗合作了,或者李彦舟现在已经被隐鬼宗给抓了。”
老和尚不在争辩,说道:“那另一把刀怎么办?”
“那一把刀更危险,当年隐鬼就是觊觎这柄刀,被李彦舟砍了个灰飞烟灭。如今,隐鬼宗怕是又回来了!不过有你那根杵加我的阵法镇着,应该没什么事!只是,既然李彦舟没有死的话,那问题就大了呀!搞不好那小子只是一个试探,或者说他能力不够取出那柄刀。料想现在隐鬼宗的船队应该已经出海来找我们了。好日子到头了!枯木你小子可得撑下去呀。真要出事了,我可是只管跑路的,不管岛上这些人的生死的。”
老头子收起了暴躁的嘴脸,也一本正经起来。
“难道要遣散所有人了吗?这些岛民们又能去哪呢?他们不该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来。”
老头子思索了片刻说道:“你看,咱们现在漂到了西海,最接近的陆地是西极岛,西极岛民风毕竟算是淳朴,不像南海,天天打打杀杀的。檀宗在那里也有一个望海寺,我想把人都遣送到那里去,然后愿意留在岛上的,便随咱们去远海。现在立即就得动身,你看如何?”
“嗯!”老和尚没有多说话,在磬上轻轻敲了一下,跑进来一个小沙弥。
“觉明呀!去帮我把文统领叫过来。”
……
“归仙翁,方丈,文松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个黑衣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张黢黑的国字脸上,刻满了沧桑。
“文统领,聚合离散皆是因缘和合,天下缘分都有尽时。我和归老决定将所有岛民遣散到西极岛上去。”
“什么?”文松只觉不可思议,他来到这个岛上可是从没想过离开,他上过几次岸,却从不贪恋大陆上的风光,“难道就因为那个跑掉的小子!”文松迅速反应了过来。
“第二把刀被那个小子偷走了,应该是隐鬼宗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归老头说到。
“那小子有这本事?而且他不是宇文琬与李彦舟的儿子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文松只觉不可置信。
“他不是宇文琬的儿子,他只是李彦舟的儿子,甚至可能连李彦舟的儿子都不是!他可能是隐鬼宗特意选来的一个小刺客,所以知道刀在我们这。他逃走时,偷走了咱们一匹海龙马,显然就不是一个寻常小子。”
枯木老和尚因为极度的虚弱,所以没怎么张嘴,都由归老头说话。
“我不走,其余人可以走!我愿意拼死守岛!”文松双手行了一个抱拳礼,坚决要留下来。
“文松呀,这个岛即使是守下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你是有为之人,应该去大陆上广布善缘,而且你还有其他的任务。”归老头说道。
“其他任务?”文松不解。
“你要护送宇文琬和她儿子去南海隋阳国!”
“可是宇文琬不是不愿意她儿子回归宇文家吗?”
“李砚不大……聪明,而且容易暴躁发狂,你是知道的,他身上宇文家雷鹏鸟武魂之强,你也是知道的,他去了西极岛肯定藏不住,到时候他们母子俩肯定要面临着腥风血雨。只有回归宇文家藏起来,才能化解这一场干戈!而且你儿子文炎天赋异禀,难道你想让他的一生庸庸碌碌地耗在岛上吗?”
文松不再辩驳,给堂上二人磕了三个头,思考了一下具体的安排方案,便回去召集岛民商量离岛一事。
岛上民众将近六百余人,大都修为浅薄,勉强只能算是武者,称得上修士的不到五十人,另外和尚六十余人,修为大都不错,而归老头和方丈更是顶了天的存在。
文松将众人召集在岛上一块平地,大声说道:“咱们全部人都得离开了!归仙翁说这个岛出了点变故,过不了几天就要沉入海底了!”
众人哗然,这可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事,这个岛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一切的依靠,小岛一旦沉了,他们去何处安身呢?
“那我们去哪呀?文统领!我们从哪去找另外一个岛生活呢?”
“外海多被贼寇占据,近海小岛又都是一些大家族的地盘,所以我们直接去西极岛上!我们有几条大船,把大家分批运上岸去,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之后,诸位便要忘了此处,不要与外来人提及,免得惹祸上身。”
文松呼唤来所有手下,安排他们处理好各条船只前往西极岛不同的地方。所有僧人则都将被遣散去西极城望海寺,部分年长的僧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愿离去,便留在了庙里。
“文统领,这是为何呀?难道是因为那孩子的原因吗?”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领着先前发呆的那个胖子走了过来。胖子十六七岁,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满脸横肉,左边脸上则有一条贯穿额头的竖疤。
“夫人,不必多想了,事发突然!方丈决定让我带着你们母子去南海宇文家!”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琬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说道:“文统领,我们不能回那里去,我是宇文家的罪人,砚儿也过于单纯,无法融入大家族的生活。我们随着大家去西极岛吧!”
“夫人呀,那么你们便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李砚的天赋是藏不住的,只要被人发现,你们的身份就会暴露。再涉及到李彦舟的话,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去找你们的!”文松苦口婆心解释到。
宇文琬一脸痛苦,她想家族如何能接受她和她的儿子,她父亲或许已经去世,她兄长宇文珏被她丈夫李彦舟砍断了一只手臂。家族的封臣大都背信而去,她若是回去不是添乱吗?
一声号响,第一批船队整装待发,岛民回望整个小岛,有人心中充满着怀恋,更多的人是对前路的担忧,不过也有人展望着在西极岛上的新生活。
“仙翁,方丈!第一批人已经离开了,你们又打算去哪里呢?”文松安排妥当后,又回到了寺内。
“往远海去,远离天海大陆就行,反正岛上就剩我这个糟老头子和这一群老和尚了。”归老头盘腿坐着蒲团上,手里摆弄着一个木鱼。
文炎不再强求留下,只是说道:“我已说服了他们母子俩,等所有人都走后,我们转道西极城去往南海!”
“路上多小心,虽然以你的修为,也没多少人可以伤到你。对了,韩家的小姑娘韩欣芸也是随你去,是吧?”归老头问道。
“对,她单独来找过我,说是要回出生之地。她的身份也是存疑,不过无论将来她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也不会干涉。”文松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把韩家姑娘送过来的濒死老头。
“嗯,虽然救她那人死前叮嘱过,但是我等出世之人也不好管俗家的事,总不能强求她放弃过去。人各有命,就由她去吧!”
“不过文松呀,那个偷刀的少年我想他也是去了西极岛,隐鬼宗在西极岛肯定有据点,所以你们还是低调行事的好,别被人认出来了,那可就糟了。”归老头最后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