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灵宗山脚下的摩云城,是巨灵宗屯兵的一处军镇。此处商业极为繁华,同时也鱼龙混杂,各色势力都有,不时也会有一些争斗的发生。孙家在此处也有不少的产业,所以安插了一些好手,负责打点各项商贸往来,涉及丹药、兵器、阵旗、功法和符文等交易。
摩云城孙家据点的议事大厅中横躺着两具尸体。残破不全的尸体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蜡,那便是孙泽与孙河二人的遗骨。
大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着阴沉的乌云之下,一头黑虎雄踞在一块岩石上,睥睨着大海,这黑虎便是孙家的族徽。
孙沩山与一个老者坐在堂首,一群孙家客卿则围坐在大厅四周,有老有少,有僧有道,众人交头接耳,讨论着是哪个家族动的手。这两条人命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最重要的是到底谁敢动孙家的人,这可是关乎孙家脸面的第一紧要大事。
“是上官震的手笔?他终于要动手了?“一个白面的中年儒生用折扇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指着门外,首先发难,矛头直指西极城城主上官震。他是如此的激扬振愤,以至于孙沩山心里嘀咕着这人说话总是跟唱戏一般。
一个斜披袈裟,袒胸露臂的光头冬瓜脸大和尚则立马跳出来反对道:“上官震这个人可是奸猾的很,对外装得是光明磊落大丈夫,内里却是狡诈猥琐,他若要动手,便是要一击制敌,肯定是直接对付沩山公子,我看是一些宵小之辈干的,比如谢公鸡谢玄的疯猴徒弟邢不恭,他的枪法也算是小辈中的一绝了,而这两人显然也是被长枪杀死的,况且他们与咱们的纠葛虽解但未结呀。”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这大和尚的话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孙沩山也觉得这法号参木的大和尚虽然整日酒葫芦不离手,疯疯癫癫的,一半时间在打瞌睡,但是粗中有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理有据,不迷糊。
“嗯,现在这谢公鸡也确实已经放弃了他多年来不蹚浑水的原则了,越来越往上官家那边偏了。虽然在望海寺大方丈主持下,家主不久前与他签订过放下纠葛的君子协议,但是难保他这个卑鄙小人暗里不动手呀!”另外又有人插了一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史家的人,史家总体实力在西极城是排第三的,现在跟咱们暗地里的合作非常多,不过保不定他们也使什么绊子。”又一名老者小声地说道。
堂下又吵了片刻,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家族都被牵扯了进来。
堂上坐在首席的是一个后脑扎着鼠尾小辫的尖脸老头,右手如同海鹰的爪子,不断摩挲着下巴那一撮山羊胡子。一双细眼则如山猫一般锐利,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四周。
老头唤作孙随安,乃是孙家家主孙义泰的堂兄弟。孙沩山坐在他的次席,也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造次。
孙随安看不过堂下乱哄哄的,大手一挥,说道:“还是先让沩山把事情更详细地说一遍吧!”此言一出,整个屋内便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随后,堂下众人立马附和道:“是,是,是,安爷说的是!”
孙沩山细细回想着,说道:“昨日宗门弟子在猎场狩猎,只有几位执事连同几十名师兄,带着几百号刚入门的弟子,在兽场外围围剿一些青木狼和锦毛豹。我与孙泽他们二人是一组,本来是在一起的,结果一头黑山豹和一群獠猪将我三人给分开了,后来我听到他们二人在那莫名其妙地发笑,等我过去时,就只剩下两具尸体了!然后,一个宗内的长老在那头黑山豹身上发现了御兽符的阵纹。”
“嗯!”孙随安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的话,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想法藏得很深。
“哦!这倒是个重要的信息,这说明刺客一定会御兽之术,而且早已做好了埋伏,那么说明他对你们狩猎一事掌握得比较清楚,所以必然是你们巨灵宗内部的人了,又精通枪术。如此一来,范围便大大缩小了,最可能的便是谢玄的徒弟邢不恭了。只是他们二人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要发笑呢?这或许是杀手使得障眼法!把这点弄清楚,我们对于那刺客也好有一点防备。”那白面书生抬着头望着屋顶思量道。
“可是谢玄师徒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我虽是炼器公会的一员,也不是帮他们说话,只是谢玄这一年来确实是深居简出,自他那大徒弟被烧死之后,他已是很少露面了,许多大家族要订的兵器单子,他都推给了别人。”一个满身腱子肉的中年男子提出了疑问。
“不一定是谢玄的问题呀,谢玄是个蝇营狗苟之人,他这铁公鸡的外号,整个西极城都是知道的,为了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的。我倒觉得是他管不住他那徒弟,是他那疯猴小徒弟年轻气盛跟他师兄一般,硬要与孙家对着干!最后只怕也是落得个生不如死!”参木大和尚依然坚信是邢不恭下的手。
孙随安见其余人都不再提出意见了,便娓娓说道:“找出谁是刺客倒不是最重要的,保护好沩山才是要事。那凶手不敢对沩山动手,自然是知道沩山手里有一些保命反杀的手段。但是,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些不起眼的人暗下刺客。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已经有了城海被废一事的教训,我等现在可是担不起责任的。”
众人沉默不语,都想了孙家以前那个绝顶天才,孙沩山的弟弟——孙城海,以及那一个外号“疯狗”,被孙义泰活活烧死的少年。
不一会儿,孙家奴仆又从外面抬进来那头黑山豹的尸体。第一个发言的白面儒生张赫是众人中最精通符道的,便赶忙上前查探起来。
他摸着黑山豹的额头,左手照着纹路比划着。
“这种符文的组合极为简化,但不是目前最通用的低阶御兽符,应该是一个低阶的修士为了偷工减料而画出来使用的。”
“就像去年谢玄指使他徒弟在西极城偷偷卖的那一批火雷符一般,是不是?”孙随安随口问道。
“对对对!安爷,您说得对,这符跟以前谢公鸡画那一批符一样,极为的简陋,甚至用上了被淘汰的古方,笔法也可谓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学徒画出来的一般,功效时效都非常的差,但是却能够大批量地画出来!”
“如此一来,便十有八九是谢玄师徒了。不过也可能是他人故意陷害,挑拨关系,特地用谢玄的符!”孙随安平静地说道。
几番讨论之后,孙家客卿计划好各项防范事宜,各归其位。孙随安叔侄二人则转身去了后院。
孙随安屏退仆人,与孙沩山爷孙穿梭在假山之中。
“你怎么看呀?沩山!”孙随安问道。
“绝对不是邢不恭。”孙沩山非常肯定地说道。
“这么确定?”孙随安扭过头来,脸上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邢不恭的枪法以猛著称,反而失了精准,不可能如此准确的刺中两人的喉管。我想那人是有意地在炫耀他高超的杀人手法。他以后肯定会与我一战!”
“那可能是谁呢?”
“我认识宗内有几个使枪的好手,但是要这般精准地秒杀两人,都是比我高半辈的人了,而且在宗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会干得罪孙家的事情。”
孙随安点了点头,说道:“我仔细看了二人的伤口,不是简单的枪伤,是一种类似气旋的功法。”
“气旋?”孙沩山不解,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功法。
“这是一种专门的刺杀之术,刺客将真气灌于枪杆之上,出手之时,枪尖可形成一道气旋,有破竹之势,可以破一般的铁甲,但是没有专门的功法,一般人也练不出来。”孙随安摸了摸山羊胡子,思考着这刺客到底意欲何为。
“那您为什么又说十有八九是邢不恭呢?”孙沩山不解,既然早已看出来,邢不恭没有这种能力,为何还要把事情推到他头上呢。
孙随安闭上眼睛,悠悠说道:“因为有人希望我这样认为,就说刚才那堂下之人,你就能确定他们都是真心为孙家办事的,没有吃两家饭的?没有上官家和史家的探子?”
孙沩山点了点头,心想这御人之术还有很多要学的。
“确实,我就觉得张符师演得有点假,像是硬要挑拨我们与上官家的关系一般。而参木大和尚虽说平日里经常醉酒,疯疯癫癫的,但是总的来说,我感觉他还是让人信得过的。”
孙随安摇了摇头,两只细眼合成了一道缝,盯着孙沩山笑眯眯地说道:“你只看到了表象,张赫这个人确实是在演戏,但他只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市井小人而已,并不是在挑拨什么,而是他无论干什么事,都想揣摩我的心意,在迎合我罢了。而反观参木呢,孤家寡人,云游僧一个,没有家室,则没有牵挂,平面上疯疯癫癫,真正行事却又极有章法,这种人反而越加要防。其余几人呢,都有自己的利益,这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又不是是檀宗的大和尚,逼着所有人无欲无求,只要不坏事,能办事,且由他们去。”
孙沩山默默点头称是。
“你可不能像城海那样,锋芒过盛,刚愎伤身,总想着一个人把事情解决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能让手下人去做的事,就不要自己强行去出风头。”孙随安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城海呀!原本,有了你们两个,过个十几年,孙家就能把上官家挤下去的。哪知,半路出来这么一个疯小子,现在这担子只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呀!”
“嗯,安爷爷,沩山定以孙家之雄起为毕生追求!”孙沩山捂着胸口振奋地说道。
“这段时间确实不安宁,有人在搞事情!昨天是谢玄那大徒弟的周忌,邢不恭回西极城的时候就被人给追杀了,不过他逃过了一劫。我估计针对你们这些小辈的暗杀只会多不会少。等到老和尚一死,很多的暗地里的东西就会摆到明面上来的!有一些风声是,上官家的人已经勾连了隐鬼宗的刺客,准备在巨灵宗内部动手!”
“难道我们就公开与上官家为敌吗?爷爷真的打得过上官乾,上官离和上官震三兄弟吗?”孙沩山疑惑地问道。
“慢慢来。肯定先会斗上个几年,这也是为你以后争取资本,你将来成长之后肯定是压得住上官家那几个小辈的!所以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你的周全!这几日你就不要回巨灵宗了,随我去大山里面办一件事情!”说罢,孙随安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的玉珠递给了孙沩山。
“这是什么东西?”孙沩山抓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只见阳光下玉珠外部是一道道他不认识的阵纹,内部则似乎有一团火焰在流动着。
“此乃赤玉珠也!是沙洲的西戎人炼制的一种极厉害的杀器,是张赫献过来的。看看你会不会使。”
孙沩山仔细摩挲了一阵玉珠,感受着上面的阵纹。他知道这一类宝贝都是以灵气催动的,便找到阵纹的起始点,注入灵气,然后往一棵树上弹了出去。
一团火炎在树干处炸了开来,延绵的火光直窜了一丈多高,将整个树冠都给烧成了灰烬。
“这?”孙沩山惊讶于这赤玉珠的力量,“这就好比高阶的火雷符一般呀!”
“这比火雷符好用的多,火雷符需要催动,而且与用符者的修为挂钩,高阶的火雷符才有这样的效果,而你这般修为可催动不了。”
“这玩意儿确实是有意思呀,不知您手里还剩多少颗?”孙沩山心想又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还有九颗,你全部带上傍身。”孙随安又掏出了九颗赤玉珠递给孙沩山。
“安爷爷,话说咱们去山里面是要做什么?”
“找一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