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城码头此处是一块极好的海湾地,货物来往极为繁忙,数十条大帆船正停泊在港,还有几艘则正扬帆启航,前往南海或是去北边跟北狄人交易。
“听说望海寺从外海来了一批僧人,好几十人呢!”
“是呀,说什么外海海啸侵袭,逃命到我们这。修为据说都还不错。”
“又有什么用呢,只希望圆和大禅师能再撑几年呀!我看现在这几个大家族都蠢蠢欲动呀!”
几个赋闲的水手坐在一堆杂物上,聊着西极城城内的局势。
“不知他们说的圆和大禅师是谁呀?”一艘停靠在码头的小船上,一个相貌英俊,身着破烂麻衣的少年问道。
“应该是望海寺的主持。”一个中年汉子答道。
这便是文松父子二人。
“他们说的什么再撑几年是个什么情况?”文炎问道。
“望海寺统领着西极岛中部几座城池,而现在看来,这望海寺的主持圆和老和尚应该是修为无法突破,快要圆寂了,所以望海寺现在快压不住底下这些城主了。”文松抬头望了一眼山顶上面朝西海的望海寺,那上面的金顶在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走吧,叫上你琬姨他们。”
宇文琬带着李砚,以及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文松想着去往南海,路途遥远,便先准备一些补给,又不放心其余几人待在这人来人往的码头,所以就一起叫上了,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西极城的风光。
“西极岛在天海大陆的最西边,其实是一个半岛,但是因为铁索山脉的隔断,导致西极岛基本与天海大陆隔绝了,不受沙漠中西戎人的影响,稍微与北狄人和南海有些联系。”文松在路上给文炎他们解释道。
“听说,西极岛比天海大陆其他地方要和谐一些。”文炎问道。
“差不多吧。西极岛北边因为望海寺檀宗的节制,所以民风淳朴一点,但是南半边则不然,南边是由南灵宗的南灵四鬼统治着,与南海关系密切,以野蛮凶狠著称。”
“南灵四鬼?”文炎心想这外号挺搞笑的。
“剥皮鬼,油锅鬼,滚刀鬼,以及他们自号转轮王的老大,不过据说从来没人见过他真人长什么样。”
“呵呵,”文炎笑道,“起这种外号,是来吓小孩子的吗?这天海大陆上的人好像挺天真的。”
“当然不是!”文松铁着脸面说道:“而是他们本就以这样的方式杀人取乐,震慑四方,剥人皮,下油锅,肉滚刀!”
几名年纪轻的小辈听到后,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宇文琬倒是脸色如常,毕竟年轻的时候,在南海这些东西她都听说,甚至比这残忍百倍的手段,她也见识过。
文松见三个小辈似乎吓得不轻,赶紧安抚道:“这岸上就是不一样的,人分贵贱,生死不一。不过小心行事,倒也不必过分紧张。”
“我们前方去的城池就是西极城,在整个天海大陆的最西端,也是西极岛南北的隔断之处。因为西极城依山而建,接连西海,正好镇守着一个交通隘口,接通南北,所以是整个西极岛最富裕的城池。”
“爹,我听说西极岛还有一个巨灵宗煊赫于世。巨灵宗在哪呢?”文炎问道。
“巨灵宗西极城的北边,隐藏在铁索山脉之中,因一把剑而闻名天下。”文松朝东北方向的山上看了一眼。
“一把剑?什么剑?”
“这把剑千年前从天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巨灵宗山门处,因此这把剑被唤作巨灵剑。这把剑上的符文吸引了中洲无数修士过来,推动了天下器道符道的巨大进步。而至今还有许多炼器与制符的大师留在巨灵宗内。更为奇特的是这柄剑没有人能够拔起来,任何人只要接近这柄剑,灵气便如泥牛入海,全身体虚无力。”
“剑!”文炎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字,“我也得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我也要让它天下闻名!”
文炎对剑如此心心念念,是因为岛民在海上,铁器极少,大都是以木和鱼骨为矛,捕海鱼为生。这次上岸来,他打定了主意要买上一把好剑,吹毛断发,无坚不摧!可是他不敢跟他爹讲,他向来害怕那铁青的面庞。
文炎正沉思着,突然听见文松喊到:“我们进城去!”
文炎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城池盘踞山脚下,接通着大海。横亘连绵的城墙有三丈多高,青灰色的墙砖泛着古色,城门处高大的城楼展露着威严。城池最中心是一幢七层高的宝塔,飞檐反宇,高耸入云。
城门口守着十来个卫兵,都是一身遮住脸面的黑色重甲。个个挺直站立,稳如泰山,提着长枪,凛若冰霜。
二层楼上和两边的箭塔则是一排排挺立的弩手,和一些背着长剑不停走动的剑修。
文松拿出五十块铜板从西极城守卫那买来了五块牌子。铜板是他从码头用一些珊瑚、海藻和鱼骨换的。
“这进城还得要个牌子么?”文炎对着手中画着西极城城门的方形铁牌子又咬又摸。
“通行各个城池都得要这些牌子,那守卫给我们牌子的时候,我们的相貌都已记录在边上那个圆盘法器和这些牌子里面了。”文松解释道。
众人进了城来,眼见的是与海岛上完全不一样的风光。
街道上的店铺鳞次栉比,锦绣绸缎琳琅满目,行人川流不息,璀璨华琚夺人眼球,城中心许多根洁白的石柱拔地参天,但是文炎眼里只有那铁花四散的铁匠铺中陈列的一把把铁剑。
“爹,我们接下来去哪?”文炎问道。
文松见几个小辈都是眼馋的狠,便说道:“咱们先找一家客栈,吃点东西,你们修整片刻,我去置备一点物资。”
五人吃过东西后,文松包了两处厢房,让其余四人在里面修整,自己则去城中购置一些给养。
“喂!胖子,咱们出去逛一逛,好不好?”文炎看着吃饱喝足了躺在床上敞着肚皮的李砚。
“文统领不让咱们出去!”胖子把头上的黒巾拉了拉,遮住了额头上的疤。
“咱们早点回来的话,我爹又怎么会知道呢?”文炎怂恿到。
“我娘会知道的,我娘会担心的。”胖子嘟囔着说道。
“胖子你人挺胖的,胆却不肥!我算是看错了,不管了,我先走了,你帮我打好掩护!”文炎推开后窗,跳入了一条小巷子。胖子则在上面眼巴巴地看着,心动却不敢行动。
文炎见了城门附近那家打铁铺之后,就把路线给记了下来,左拐右拐之后便找到了。
打铁铺中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墙上则挂着一些破破烂烂的铁器。
“小兄弟,想置备一件趁手的兵器?”那铁匠光着一个膀子,打量了一眼文炎的穿着,见他一身粗布衣服,心下已是了然:是个穷小子。
文炎一眼看出来了那种神情是什么意思,那种眼睛一瞥,嘴角一撇,鼻孔一哼的神情展现着居高临下的傲气和鄙视。文炎知道是他的衣服让他被人瞧不起,他也回想起一路上那些行人对他们一行人指指点点的,让人瞧不起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呀。
“你们这里最好的剑是哪一把?”文炎抬着头直视那铁匠,没有展现心中的自卑。
“哦,喏,这把,五十两银子!”那铁匠继续敲打着一块通红的生铁,头也不抬指着铺子最高处悬着的一把三尺长剑说道。
文炎只见那长剑半寸宽的剑刃寒光逼人,剑脊上红色的火纹熠熠生辉,剑柄也以红黑的细绳相间缠绕着,不说这长剑材质如何,至少卖相已是顶尖的。
文炎把手揣进了兜里,摩挲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那是他第一次出海从一条鱼的肚子里面找出来的。他自那以后便笃定自己是大气运加身之人。今日,他要把这大气运交出去吗?
文炎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把珍珠掏了出来:“这至少值一百两!”他问过他爹,他知道这颗珍珠的价值,这是他的宝贝。
铁匠的眉毛一挑,眼睛放出光来,但他装得不动声息:“勉勉强强吧,大是挺大,成色似乎一般,你拿过来给我仔细看一看。”
“你先把那把剑给我看看!”文炎把珍珠收了起来,揣进了兜里。
“哼,臭小子!”铁匠嘴里喃喃骂道,踏在墙上一跃而起,将屋顶上的宝剑摘了下来。
文炎双手接过长剑,轻轻抚摸上面的剑纹,心中早已大喊道:“你是我文炎的了!”不过,他面上保持着镇定,拿手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学着铁匠说道:“看倒是能看,材质似乎一般!”
“放你他娘的屁!我这宝剑精钢所铸,锻打了近一百天,掺入各种矿藏,你跟我说一般?”铁匠大骂道。
“行行行!但我这宝贝还是比你这玩意儿值钱呀?你可换算得五十两纹银出来。”文炎拍了拍衣兜。
铁匠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这确实没备这么多银子,但是你不还得买一个剑鞘吗?”
文炎想来也是,总不能提着剑就出去,搞不好会被人打的。
“拿好一点的!”钱财压身之后,文炎底气也足了,朝着铁匠颐指气使地喊道。
“那得去里面选,外面都是些成品的兵器,里面是一些没用的佩饰。”
铁匠推开一道沉重的铁门,黑漆漆的里面就点了几盏油灯。
“行吧,进去看看。”文炎心想此处在大街上,倒也不用害怕出什么事,便跟了上去。
“来,紫檀的!”铁匠扔过来一个剑鞘。
文炎把长剑插了进去,果然严丝合缝。
就在文炎端详之时,边上的铁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拿过来吧,小子!放你一条生路。”铁匠瞬间变了脸色,手里拎着一把大锤,伸出粗糙的大手来,凶神恶煞地瞪着文炎说道。
“你这黑店就不怕我找人拆了!”文炎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心中毫无底数,但是气势还是要装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看你一身烂衣,不就是跟那帮和尚一样,从外海来的流民吗,我家世代在这里打铁,什么大人物,我不认识?你呢?谁能保你?”铁匠凶恶的嘴脸露了出来,完全没了先前的憨厚老实。
文炎握紧了剑鞘,站定了不动,眼睛死盯着铁匠。
“怎么?舍不得呀。这种宝贝本来就不归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拿不住的。幸亏是遇见了我,在其他地方,你只要露出来就是个死!”铁匠边说着话,边聚起真气,脸上,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青气,肌肉也鼓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文炎左手双指点出,剑鞘落下,右手拔出长剑,一道火焰自他指尖迸发而出。
铁匠惊住了,他没想到这外海的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气境大成,能将灵气化为实体。不过,这种买卖他也干得多了,立即稳下心神来,扭过头闪避,抡起大锤砸了过来。
文炎一个鱼跃龙门,以灵动的身法躲了过去,长剑脱手而出,披着赤红的火焰,刺进了铁匠的喉咙。
太快了,铁匠只看见了一头浑身火焰的老虎扑了过来,咬住了他的喉咙,他倒了下去,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黑暗与死亡吞噬了他,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招惹这个少年。
文炎心中惊魂未定,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他正慌神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人来了,他推开铁门一个小缝,望着打铁铺外一个兵士在打量着,然后往铁门这走来。
文炎心想若是尸体被发现,肯定会出大事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泰然推门走了出去,装得神态自若,心脏却是砰砰的跳着。
“李二呢?”那兵士怀着抱着一个黑铁盔问道。
“我……我师父……出城去了。”文炎涨红了脸说道。
“哦,李二这抠搜的人竟然也收了个学徒?”那兵士随口一说,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拿起了一对马镫,丢了十来个铜板便走了。
文炎跟到打铁铺外见人走远了,回到小屋内,将铁匠的尸体藏进了水缸里,然后将长剑上的血迹清洗擦拭干净,又从打铁铺中拿上了几柄飞剑,用布包上从后门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