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子卿扛不住了,笑出了声:“不曾想赵大人如此内敛,日后娶了新妇该如何是好?”
“没,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
“久远?”林子卿起身将手中的药膏放置在了桌上,转身对着赵一:“若我没记错,赵大人现在是二十有一,同龄的男子可都是娶了亲的。”
赵一也不甘示弱,斗胆回了他的话:“您也二十好几了吧?不见你娶亲。”
林子卿又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是赛过女子,又有男子的俊朗,真是少有的人儿。
“二十又三。”林子卿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了赵一:“我曾差点娶亲。”
猛然听到关于林子卿的新鲜事,赵一一口茶水全喷在了地上:“你曾差点娶亲?”
“嗯。”林子卿边走边说,走到了一隐蔽处,让赵一瞧不真切他的脸:“我与她一同长大,心悦她十几年。”
“那后来呢?”赵一起了好奇心。
“后来……”林子卿扬起了头,赵一猜他可能是在强忍眼泪:“后来,她嫁为他人妇。”
这下赵一终于知道林子卿为何迟迟不肯娶亲了,他这样痴情风雅,心里又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怎可屈就娶别人:“国舅,外界皆传您……”赵一顿了顿,接着说:“那您为何不说清楚,以证清白。”
林子卿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都逃不过说嘴的,即便我是国舅也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他们要说便去说吧。”说完,林子卿转过身来看着赵一:“我知道你若与我为友定逃不过闲言碎语,罢了,若是情真也不必非得以友相称,日日相见,再者说,我也不能将你拖至这泥潭深处,就此作罢也好。”
说完,林子卿作势要走,赵一赶紧上前,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衣裳,待林子卿转身过后又觉不妥,便松开了手:“国舅爷情真率直,我赵一也不是害怕这污言秽语的人,从今以后您若是不嫌弃,我便是您的朋友,情交与此,月宫神女共鉴。”
林子卿一下子就红了眼,几经开口竟哽咽到没有说出话来,良久才道:“得友如斯,夫复何求。”
说完,林子卿取下了自己颈间的玉葫芦,交给赵一:“日后你不要再称我为国舅了,唤我子卿吧,不显生分。”
赵一握着那还带着林子卿体温的玉葫芦,心里百感交集,没想到这金贵之躯的国舅爷竟也过得这般凄苦,他身份尊贵,又掌管着禁案司,旁人便不敢同他多有交情,再加上这京城里将他是断袖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大多数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这么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度过的,真叫人心疼。
赵一一番感慨林子卿不知道,倒是把他自己给感动了个遍,紧紧的握着那玉葫芦就差哭出来了:“我……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
“你还要给我什么?”林子卿笑了笑:“你自己就是给我最大的恩赐了,这些年来我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可偏偏她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我也不能常常见她,文武百官要么不屑与我一起,要么害怕我的身份地位,我孤独的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你入京做了官,我才觉得日子多少有了乐趣。”
“我进京?”赵一有些疑惑,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认识这位林国舅呢。
林子卿点了点头:“那年的上元节,有人给了你一件御寒的斗篷,你忘了?”
“哦,原来那人是你啊?”提起这事儿,赵一就想起来了。
那是他入京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全城欢庆,他图个热闹也出去玩耍了一番,河边聚集了众多放水灯的人,他虽没有去放,但也站在旁边观赏了一会儿。谁知河边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知是怎么的,竟有一个孩子落水了,河边大多是些女子放灯,孩子落水后也没人敢下去相救,倒是赵一不顾其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将孩子给救了上来,上岸后带娃的妇人虽也千恩万谢着,但到底不能同陌生男子待得太久,便给赵一磕了几个头就领着孩子走了。河边的风本就大,又是在这寒冷的正月里,赵一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冻得他嘴唇发紫,幸好这时有一公子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赵一穿上了,还用自己的马车将他送回了府中,这才避免了赵一可能冻死在河边的悲剧。
赵一看着林子卿,指了指脸,说:“那个时候你带着面具,我竟没有认出你来。”
“说来惭愧。”林子卿不好意思了:“以往上元节我都是在家里过的,那次突然想去街上逛逛,管家担心我就这样上街会有不好的影响,便拿了个虎头面具给我带着,没曾想就遇见了下水救人的你,当时看你都快冻傻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将斗篷给你。”
“对对对。”赵一笑得可欢快了:“那时我还在想,怎么穿得这么体面的公子会戴一个如此可爱的虎头面具,原来就是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都过了两年了,你当时给我的斗篷现在还在我家里呢,洗得干干净净的。”
林子卿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名声不太好听,便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听见林子卿这么说,赵一有些心疼了:“现如今我们是朋友,我不在乎你的名声好听或难听,你也不必在乎是否牵连于我,总之,我定不会辜负这段情谊。”
林子卿无话可说,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赵一将玉葫芦好好的戴在了自己的颈间,摸了摸身上,确实没带什么可以交换的物件,看着林子卿,有些为难:“今日出来得急,没有带来信物,你放心,我定会送你的。”
林子卿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如此,赵一却较真起来:“那不行,你给了我玉葫芦,我自是要回赠的,只怕是没有玉葫芦这般珍贵。”
“我说过了。”林子卿拍了拍赵一的肩膀,道:“有情便是最珍贵的。”
“那你以后便唤我念初吧!”
“念初?”林子卿有些疑惑。
“嗯。”赵一点了点头,有点不大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像女孩的名字?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小名,父亲走得早,母亲很思念他,便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只是长大后母亲便不这样叫我了,也就没有旁人记得我的这个名字了。”
“念初。”林子卿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颇为欢喜:“很好听。”
“是吗?”赵一直愣愣的望着林子卿,觉得他笑起来真是好看。
“嗯,夜已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嗯,好。”
赵一在门口目送了林子卿离开后这才回到房内睡觉去了。